下午,夕陽落在河麵上,波光粼粼。

對麵的南嶼所有人已經全副武裝,靜靜地等待著軍隊的到來。

林時謹看著遠方緩緩而來的鐵甲軍,神色凝重——這來的人也太多了,不就是個南嶼嗎,至於出這麽多兵馬嗎?

單大夫問他:“怎麽樣,看到神女了嗎?”

林時謹搖搖頭說:“沒有。”

單大夫著急得直搓手:“那可怎麽辦呀?神女不會是遇到危險了吧?”

林漾一聽便急了,連忙說:“你別胡說,姐姐一定會平安無事。”

不管幾個人怎麽想,林容胥的大軍已經來到了河的對麵。

他們所有人都緊握著武器,如臨大敵。

忽然,鐵甲兵停了下來,緩緩讓開了一條路,其中一人駕著高頭大馬,馬背上還馱著一個人。

這人自然地走到隊伍最前麵,站在高處的人舉著望遠鏡,驚恐道:“糟了,他們手裏抓著的是神女!”

“神女!”

“神女怎麽在他手裏!”

“可不能讓神女受到傷害!”

南嶼這邊的人方寸大亂。

林時謹看著那邊,神色有點難看。

指著對麵,他問林漾:“你還記得前麵那個人是誰嗎?”

林漾仔細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驚訝:“居然是林容胥,他怎麽會在這裏?”

林時謹冷笑一聲:“還看不出來嗎?他現在已經是別人的走狗了。”

林漾不理解:“可是為什麽呀?他們之前不是還喜歡姐姐嗎?為什麽現在這麽久沒見,竟然要傷害姐姐……”

林時謹摸了摸林漾的腦袋:“漾兒,你還是太年輕了。當初我看他就居心不純才接近你姐姐的。”

林漾臉色一變,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幾人說話間,林容胥已經帶著林玉來到橋對麵。

他手中死死地擒著林玉的脖子,看著電網裏麵的人:“林時謹,我都聽說了,麵前這網,人不能輕易亂碰。”

他笑了笑,看著懷中的林玉:“但是你們要是想要你們的神女,就打開這個門如何?”

林誌文罵道:“林容胥!之前我怎麽沒看出你這麽狼心狗肺!虧我還覺得你臨時出門躲過了一劫!”

林玉的神色十分冷靜,跟南嶼之中的林時謹交換了個視線,裏麵的人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林玉有能力逃脫。

接收到這個信息,林時謹冷靜了一點,他看著麵前的林容胥緩緩質問:“當初林家待你不薄,為何你現在要以我女兒的性命要挾我!?”

“待我不薄?”

林容胥樂了,他的笑聲直接穿透了麵前南嶼,他說:“林家如何待我不薄了?當初你對我做的事情我都記在心裏。”

林漾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她看著林時謹,懷疑道:“父親,您做了什麽事情對不起他了?”

也不怪林漾懷疑,當初的林時謹的確不是什麽好人。

林時謹的眼皮抖了抖,他問:“你在胡說什麽?”

林容胥看著他,似乎在確定他說話到底是真是假。

當他意識到麵前的人竟然真的一點也不記得,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憤怒。

他在心裏記恨林家記恨這麽多年,當初林柔兒跟他說要一起給林家點顏色看看,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結果現在他們反而說記不得了。

林容胥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他神色陰鷙,緩緩開口道:“那好,我就一一跟你細說,當初你為何將我的文章拿去給別人還收錢?”

林時謹微微一愣,似乎在努力回憶這件事情。

片刻後,他皺著眉頭說道:“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你是不是誤會了?”

林容胥冷哼一聲,眼中滿是怒火:“誤會?當年我費盡心血所寫的文章,本是想借此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卻被你拿去賣給他人謀取私利。你可知道,那篇文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林玉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脫身。

她微微動了動身子,試圖尋找機會。

林容胥立刻察覺到她的動作,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別動!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林玉眼神一凜,眼中閃過了一絲焦急。

林時謹看著林容胥挾持著林玉,心中焦急萬分。

他試圖勸說林容胥:“就算當年我真的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也不能把賬算在神女身上。你放了神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林容胥卻不為所動:“放了她?不可能!除非你們打開門,讓我的軍隊過去。否則,我就殺了她。”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林漾開口:“林容胥,你先冷靜一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林容胥看了林漾一眼,冷笑道:“誤會?還有什麽誤會?”

林漾急忙說道:“那你倒是說說,別在這裏打啞謎!究竟是何時何日的文章,你說出來讓父親好好想想!”

林容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林漾的話。

但是很快,他捏著林玉的脖頸,力氣更大了點:“你們想拖延時間?”

林玉差點喘不過來氣,對麵的林時謹卻忽然眼神微動,朗聲道:“我記起來了!是不是你當初所寫的治水患的文章!”

“沒錯!”

“你那篇文章的確寫得好,但是你可知道當初那篇文章你在街市上大肆宣揚,到最後落到了治理水患的黃大人手裏!他打算殺你取了你的文章自己用,當初我花了不少銀錢才把你的性命給買下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眾人望去,隻見一支隊伍正朝著這邊趕來。

林容胥心中一驚,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

而林玉則麵露喜色,人終於到了。

隨著隊伍越來越近,眾人終於看清,原來是何漣帶著援兵來了。

林容胥見勢不妙,心中開始慌亂起來。

他知道,如果再僵持下去,對他不利,他緊緊抓住林玉,對著林時謹喊道:“你們再不打開電網,我就真的殺了她。”

林時謹等人心中一緊,正要再說些什麽,隻見林容胥手中的林玉從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機關戒指,戳進林容胥的腹部。

林容胥一驚,握住她的手:“神女可真是天真,以為這麽點東西就能讓我死?”

林玉冷笑:“你怎麽知道不行呢?”

說完,林玉突然發力,掙脫了林容胥的束縛。

林容胥沒想到林玉竟然還有力氣反抗,一時之間措手不及。

林玉趁機快速跑到林時謹等人身邊,安全了下來。

林容胥見林玉逃脫,心中大怒,想要再次抓住她。但忽然,他隻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在翻騰,身體一熱,猛地一口吐出了鮮血。

何漣帶來的援兵已經趕到,將林容胥的軍隊團團圍住。

林容胥看著周圍的敵人,意識逐漸消失,他知道自己是徹底敗了。

但是至死他都沒有想明白,到底哪裏錯了。

隻可惜,救了他的貴妃娘娘,要讓她失望了。

林玉看著外麵的援軍,其中有一個身形十分熟悉的男人。

她朝外麵走去,林漾連忙攔住她:“姐!”

林玉微微頷首:“我去打聲招呼,很快就回來。”

來到那個戴麵具的男人麵前:“何漣?”

林玉有點不太確定。

“是我。”何漣的聲音從麵具下麵傳來,“一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趕過來了,還好來得及。”

頓了頓,他補充:“她們還好嗎?”

“你為什麽不自己進去看看?”林玉回頭,很輕易就看見站在人群之中的袁芹等人。

隻是,等她再回過頭的時候,就看見麵具下麵有兩行血緩緩流下。

“何漣?!”

“我沒事。”何漣背著南嶼方向,緩緩揭開麵具。原本英武的臉上橫著兩條巨大的傷痕,傷痕還很新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打鬥,傷口有點開裂,正在往外流血。

何漣將麵具戴了回去:“我暫時還不能見她們,我不想讓她們擔心。”

林玉歎了口氣,“怎麽會這樣?”

“當初我回去,早就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隻是沒想到這個姓金的一家子太狠了,我豁了自己一張臉才活下來。”何漣說得淡然,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膽小,所以不願意嚇到她。

“你們的事情我都告訴給大哥了,大哥叫我謝謝你。”

何漣再次鄭重道謝,“林姑娘,現在這人被我斬殺,我要帶著俘虜離開了。到時候要是還有類似的事情,還可以叫我,我一定隨叫隨到。”

林玉點點頭:“你也多加保重!也是為了孩子跟袁芹。”

“我知道。”

臨走時,他念念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隨後策馬離去。

林時謹跟林漾看她一人站在外麵,連忙跑出來。

林漾撲到林玉的懷裏:“阿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林玉淺笑著搖搖頭,“咱們回去吧。”

“神女!”

“神女等等我們!”

林玉看過去,卻發現是不知何時躲在一旁的付景跟鮑英才,差點把這兩個人忘了。

“神女,可別丟下我們!”

“沒錯!”

林玉看著付景,“鮑英才無家可歸,說要跟著我也就算了,你不回家嗎?”

付景毅然決然道:“神女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鮑英才:“我也是!”

他倆勾肩搭背,鮑英才高大的身材跟付景抱在一起,抱根豆芽菜一樣:“神女,我與義弟已經決定要生死相隨了,您就別拒絕了。”

付景也猛地點頭:“沒錯,神女。”

林玉無奈點點頭,看向林時謹跟林漾:“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咱們先回去吧。”

林時謹看著這兩人也有點頭疼,“行,玉兒,你先回來休息,這一路都舟車勞頓一定累壞了,正好要吃晚飯,吃完你就去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們。”

林玉應了聲。

回來之後,所有人都看著她,原本山坡上不適宜蓋房子的地方,竟然被開墾出來種蔬菜了。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鮑英才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一切:好厲害!

他這一路上也是遊曆了不少地方,但是因為冬天太過寒冷的緣故,見到的所有人,想要活著就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但是像南嶼一樣活得這麽好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越發覺得,跟著神女是他迄今為止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林玉吃完飯,先去儲藏室看了一下,基本上儲藏的東西被用了三分之二。

這個速度不算快,還有些暖寶寶之類的東西等到天氣暖和就用不到了。

林玉回到屋子裏,卻有點睡不著。

她想到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原來有的時候,不溝通真的會讓人誤會重重。

又想到了裴鄞,她是不是應該跟恩公說明自己的心意?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等到九點多鍾才睡著。

十二點整被手表鬧鈴吵醒。

但是裴鄞那邊卻傳來了交談的聲音,是一個女人。

裴惠蘭坐在裴鄞對麵,直直的看著他:“你說說看,上次看見的那個女孩子你說你們沒在談戀愛,那現在給你安排相親為什麽不去?”

裴鄞有點無奈地揉揉眉心,“你不覺得時間有點太晚了嗎?”

“不晚,哪裏晚了。”裴蕙蘭下了最後通牒,“三天後的相親,你必須去。”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裴鄞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在想什麽,從幾天前開始,就一直往他這裏跑。

最近甚至都住在他這邊,就是為了能夠看看林玉長什麽樣子。

結果一連幾天,她都沒有看見有女孩子的身影,不免有點著急,就找了個什麽相親的借口。

說白了,就是逼林玉現身。

但是裴鄞也很無奈,林玉與他之間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關係。

他垂頭,看向手腕上的手鐲:“玉兒姑娘,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林玉咬唇,她看見腕表上倒映著的她的臉,看起來十分難看。

雙頰因為緊張與不知名的情緒變得通紅,她捂著胸口,下一秒眼淚就要落下。

她趴在臂彎裏,將眼淚擦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生硬:“恩公,你……要去相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