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這是眼鏡王蛇的毒液淬過的毒針,用它紮一下,一點都不疼。兩分鍾內,你就會全身麻痹,一點感覺都沒有,連喊都喊不出來,如果你越掙紮,血液循環就越快,毒發的時間也就越短。之後你心髒也會麻痹,停止跳動,肺部會停止工作,最後你就會窒息死亡,這是一種毫無痛苦的死法。”…………

不知道為什麽,我此刻腦子忽然想起了那個越南人的那番話,每一個字,每一個句子都那麽清清楚楚的出現在我腦子裏。越南人說話慢吞吞的那種語氣,和那種怪異的腔調都好像是那麽清晰,就好像現在還清楚的回蕩在我的耳邊!我永遠無法忘記當初我被那根針紮了一下之後的那種絕望恐怖的感覺……

對我而言,那簡直就是一場惡夢!我經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一次經曆!我第一次和死亡那樣的接近!

而那也是我第一次親手殺一個人!事後我曾經整整做了幾個星期的惡夢!

此刻我卻用了那個越南殺手留下的曾經是準備幹掉我的武器,來對付我的敵人!!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鍾,雙方都陷入了沉默中。在緊張的心情之下,我的手已經用力插入了沙地裏,狠狠攥著一把沙子,由於用力過大,我的指節都已經發白。

“他在幹什麽?”漢森皺眉。

我呼吸有些急促,低聲道:“但願他是在用我們的繃帶給自己包紮傷口!”

“聽著!”漢森正色道:“不能繼續等了!再過一分鍾,我們就衝過去!”

我點頭,狠狠拉了一下手裏的槍,把保險打開。

“不!”漢森沉聲道:“你在這裏待著!我過去!”

“可是你受傷了!”

“媽的!”漢森火了:“我受過更嚴重的傷!這不算什麽!”他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衣襟,狠狠道:“陳陽!你最好老老實實在這裏待著!不要亂行動!別給自己惹麻煩!我答應了楊微小姐!這是我的最大職責!你別毀了我的工作!你搞清楚!我才是專業的!”

盡管漢森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但我心裏卻無法抑止的湧出一股感激的溫暖之意。

漢森的胸口還纏著繃帶,費力的站了起來,但是看樣子他半邊身子都已經不太靈活了。他貓著腰對另外兩個人招了招手,打了個手勢。然後提著槍,沿著左側朝迪克藏身的沙丘逼了過去。

身後的兩個道森家族的手下,似乎已經被剛才的血腥衝突嚇得膽怯了,雖然也跟在漢森的身後,但是似乎有些畏畏縮縮,好像隨時準備撲到閃躲的樣子。

漢森前進了幾米,輕輕伏下身子,對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繼續和迪克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躲在沙包後麵,隻露出一雙眼睛,仔細看著前方,然後扯開嗓子大喊了一句:“迪克!!”

沒有回答!

“該死的!迪克!!”我再次大喊了一句。

漢森步伐盡量很輕的樣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個沙丘,然後他飛快的一閃身,已經背部靠上了沙丘,他朝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繼續喊。

我大吼道:“瘋子!你他媽死了麽?說話!!”

漢森不再等待,大步已經衝到了沙丘後麵。

我的一顆心已經要跳出了胸腔,死死盯著前麵,可是卻偏偏聽不到任何聲音——連槍聲都沒有!一槍也沒有響!

“啊!”我仿佛聽見了以一聲女人短促的驚呼。

我心裏猛的一跳,渾身的血液都一下衝到腦門上,立刻把漢森的話給全部甩到了腦子後麵,一下就從沙包後麵竄了出來,大步跑了過去。

漢森的聲音已經從沙丘後麵傳來。

“陳陽!快過來!有問題!”

這是我第一次和瘋子迪克的正式見麵,也是最後一次!

迪克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的上衣已經撕開,胸口纏著半條繃帶——正是我們扔過去的被放了毒針的水壺裏的水浸泡過的那條。

很明顯,他是想給自己包紮一下傷口,同樣的,很明顯,因為在我們的包圍之下,他包紮的很倉促。繃帶隻是草草的圍在他的小腹上——但這就足夠了。

迪克確實長的很像老狼巴克,他的那張臉幾乎和老狼巴克一摸一樣——一樣的猙獰,一樣的殘忍,一樣的凶狠。

可是現在他已經無法作出任何殘忍的表情了——事實上,他已經作不出任何表情了。

他就那麽躺在那裏,似乎渾身都已經僵硬了,身子還在輕輕的顫抖——我知道,這隻是他的身體中毒後的本能反應了。

我僅僅看了他兩眼,就立刻四處搜尋安心。

我立刻就看到了漢森正跪在地上,他的麵前躺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臉色慘白,好像渾身的血液都被人抽幹了一樣,雙目緊緊閉著,嘴唇顯出讓人害怕的青白色。她似乎已經無法動彈,也沒有什麽知覺了,隻是嘴巴不停的細微的張合才讓人勉強辨認出來她還活著。

可是!!他媽的!該死!

這個女人不是安心!!!

是的,盡管她看上去也很漂亮,但是她至少已經四十歲了!而且她的頭發是亞麻色的!!

該死的!警察局的那個偷車賊,也就是被漢森搶劫的那個家夥,曾經說過!漢森身邊有一個女人,而且那個混蛋告訴我,那個女人看上去好像是一個亞洲人!

可這個女人,很明顯,雖然麵貌和黃種人很相似,但是她卻更像是一個墨西哥人!!該死的!!安心呢!!

“迪克!!”我狂吼一聲,衝過去一把提住瘋子迪克的衣襟,使勁搖晃他,大聲吼道:“安心呢!!你抓的那個女孩子呢!!!”

迪克的眼睛直直看著我,盡管他已經無法作出笑容的表情,但是他的那種眼神,卻充滿了惡毒的嘲弄。

“安心呢!!那個女孩呢!!”我狂怒之下,手裏的槍狠狠頂著他的腦門。

迪克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那麽靜靜的看著我。

我雙目血紅,站起來,看了旁邊地上的那個女人一眼,我猛地心裏一動,那個女人的樣子,好像也是中毒後的反應!

我立刻撲到那個女人身邊,仔細檢查她的身體。我注意到,迪克雖然人不能動了,但是眼神一隻緊緊跟著我,我一靠近那個女人,迪克的目光立刻就浮現出幾分緊張。

我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出來的部分找不到任何中毒的傷痕,然後我抓住她的裙子,用力扯開。

嗤的一聲,裙子已經被我撕開了一個大的裂口,我立刻就在那個女人的大腿上看見了一個細微的傷痕。

“好像是被蛇咬的!”漢森隻看了一眼,就立刻分辯出來。然後他翻開女人的眼皮,捏著女人的下巴,掀開她的嘴巴看了看女人的舌頭。抬頭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最近中毒的!不超過兩天!”頓了一下,他又道:“天啊,在這個鬼地方,她應該是被沙漠裏的響尾蛇咬了,她到現在都沒有死,應該是迪克給她注射過一些抗毒的血清!”

媽的!難怪在警察局裏那個躲過迪克搶劫的家夥告訴我們,迪克身邊的女人處於昏迷,想來是他們逃往中在沙漠裏,女人不幸被響尾蛇咬中了。

如果不是迪克隨身帶著一個沙漠裏麵一些簡單的急救用品,這個女人早就死了。

不過即使注射了血清,也必須立刻到醫院急救,否則這個女人挺不了多久!

我冷冷哼了一聲,再次走到迪克身邊,狠狠道:“迪克!那個女人看來是你的同伴,是麽?你居然會帶著她一起逃亡!看來你對她好像不錯!是不是?”

我手裏的槍再次揚了起來,不過這次我沒有指著瘋子迪克,而是槍口調轉對準了地上的那個女人。

“你聽著!迪克!我沒有耐姓了!你立刻告訴我!你抓的那個女孩子在哪裏!!不然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女人!!”我瘋狂的大吼!我現在被心裏的憤怒和恐懼弄得情緒失控,我握著槍的手甚至都在微微的顫抖。

漢森走到我麵前,輕輕按住我的手,按下我手裏的槍,然後伏下身子,對瘋子迪克大聲道:“迪克!你快要死了!你中的毒兩分鍾就能殺死一個人!不過看樣子你的身體不錯,或許能多挺一會兒,但是你今天已經死定了!我想你明白這一點!”漢森的語速飛快,但是話語卻非常清晰。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也伏下身子,大聲道:“迪克!你聽著!我知道這個女人對你一定很重要!我發誓!隻要你告訴我那個女孩子在哪裏!我就讓這個女人活下去!我發誓!我以我的生命發誓!!”隨即我換了一種惡狠狠的語氣大聲道:“否則的話!我一樣會把這個女人帶到醫院救活她!但是我會用世界上最殘忍的手段折磨她!每天!!!我發誓!如果你不告訴我實話!我一定會那麽做!!!”我語氣急促,但是聲音充滿了殘暴和惡毒,就好像在大聲說著一個詛咒一樣。

漢森吃驚的看著我,看著我咬牙切齒麵目猙獰的樣子,似乎想不到我會有這麽一麵!

我已經無暇理會漢森的目光,一把提起迪克的衣襟大吼道:“快說!我知道你現在還能說話!再過一會兒,你的舌頭就會僵硬了!如果你不能告訴我實話!那個女人的悲慘命運就是你造成的!!”

迪克的目光異常的複雜,直直看著我,一會兒顯得凶狠,一會兒仇恨,一會兒恐懼,一會兒又忍不住望向那個女人!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掙紮。

我心跳如雷,死死看著他。

短短的十秒鍾,可是在我的經曆看來,那十秒鍾就好像一百年那麽漫長。

忽然間,他的嘴唇好像輕微的動了那麽兩下。

我立刻俯下身子,把耳朵貼在他的嘴巴邊上。

“你發誓!”他的聲音非常輕微。

我毫不猶豫舉起自己的手飛快的說道:“我發誓!隻要你告訴我!我會讓這個女人平安的活下去!!”

說完這些,我再次把耳朵貼在迪克的嘴巴邊上。

迪克似乎還在遲疑,我呼吸急促,吼道:“我已經發誓了!你快說!你反正已經死定了!難道你不想她能繼續活下去嗎!!!”

或許正是我最後的這句話起了效果。迪克的嘴巴再次蠕動了幾下。我屏住呼吸,終於聽到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語。

他說:“凱悅皇宮,406房間,她就在那裏!”

他的舌頭已經開始僵硬了,最後兩個字說的異常模糊,呼吸也越來越微弱——我經曆過這種感受,我知道他的肺部也開始麻痹停止工作了。

說完了這些,他已經無法再說出一個字,哪怕嘴唇稍微的蠕動一下都做不到,隻是他的眼睛還在直直的看著我。

“打電話!通知拉斯維加斯的人去救安心!!”我大喝道!身後的兩個手下立刻拿起通訊器緊張的和我們的人聯係。

我站了起來,看著地上的迪克,一字一字道:“很好!謝謝你!不過我要告訴你!誓言一向對我沒有任何的約束力!我剛才的發誓全部都是撒謊!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如果那個女孩平安無事,我會履行我的諾言,讓這個女人活下去!可是如果那個女孩子死了!我會親手殺了這個女人!!”

迪克看著我的目光大變,眼珠都凸了出來,喉頭狠狠的聳動幾下——但是他已經無法喊出哪怕一個字了!

我冷冷看著他怨毒的目光,道:“不要怪我卑鄙惡毒,你可以詛咒我下地獄!因為你對我做的事情,遠遠要更加卑鄙惡毒十倍!!也更加應該受到詛咒!!”

說完這些,我站了起來,掏出手槍對準了迪克的腦袋。我心情激蕩,呼吸急促,手指輕輕顫抖,但是我猶豫很久,還是沒有能夠按下扳機。

原來親手殺一個人,還是如此艱難!

漢森一言不發,從我手裏拿過槍,槍到了他的手裏,他沒有任何猶豫,對準迪克的頭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子彈穿過瘋子的眉心。白色的腦漿和鮮血噴灑出來,血流一地,然後迅速溶入了沙子裏。

“回去吧!”漢森扔掉了槍,拍了拍我。

他一直死扛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了,緩緩的坐在了地上喘息,他的嘴角還殘留著帶血的吐沫,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看什麽!該死的!”漢森對著手下的那兩個道森家的槍手喝道:“快過來扶我!我需要一個醫生!一幫蠢豬!”

我靜靜的看著漢森,歎息道:“漢森,謝謝你!”然後親手把他扶了起來,拉住他的胳膊繞過我的脖子架著他。

安心被楊微帶著人找到了。就在我們住的凱悅皇宮的406房間。

該死的!這個狡猾的瘋子,居然就躲藏在我們住的同一家酒店!這個家夥居然懂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們的搜索過程,是以凱悅皇宮為中心輻射整個拉斯維加斯!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要搜索我們自己住的酒店了!

因為沒有一個人想到,瘋子居然這麽大膽子,就躲在我們眼皮低下!!!

找到安心的時候,她已經處於眼中昏迷當中。

除了嘴巴被堵住了和手腳被銬住了,她身上沒有什麽傷,但是卻已經嚴重脫水。

迪克把她囚禁在酒店已經是兩天天前的事情了,事後我猜想,由於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搜索一天比一天嚴密,繼續待在酒店裏麵已經不安全了,所以迪克才會帶著那個女人逃走。可是他把安心留了下來,卻沒有殺掉安心。

為什麽迪克沒有殺掉安心,對於這點我很不理解。

不過後來我想起當初道森家族的德內爾告訴過我迪克的資料,提到他是一個有嚴重心理變態傾向的家夥,尤其喜歡那些千奇百怪的變態殺人辦法的時候,我或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了。

迪克是在故意折磨安心!

事後我的調查也肯定了這點。從酒店得到消息,迪克的房間要求服務人員沒有召喚不得入內!這個要求是在迪克逃亡的時候對酒店作出的!而且他還一次付滿了一個星期的房費!

要知道這裏是賭城!這裏,賭博,毒品和色情交易都是非常發達的!沒有客人的召喚,酒店人員不會輕易進入房間。否則假如酒店人員走進房間的時候正好撞見客人在吸毒或者和記女鬼混,那豈不是糟糕?所以這幾乎是拉斯維加斯所有酒店的一個普遍現象!

迪克是想活活餓死安心或者渴死安心!

試想,在一個頂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裏麵,在柔軟的席夢思床墊上,空調吹著宜人的涼風,在這麽舒適的環境下,一個美麗年輕可愛的女孩子卻被活活餓死或者渴死,那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折磨???

一個人兩三天不吃飯,或者餓不死,但是兩三天不喝水,問題就嚴重了!

安心被救下的時候,毫不誇張的說,隻剩下一口氣了。如果不是她從小練武,身體素質出眾的話,她根本早就死了!

即便如此,在拉斯維加斯最好的醫院裏,在最好的醫療條件下,安心也足足用了兩天時間才恢複了知覺。

我用最快的時間趕回了拉斯維加斯,然後接下來整整兩天時間,我都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裏麵陪著安心。安良也和我一起。

經曆這件事情後,我們都拒絕在安心醒來前離開她哪怕一步!

楊微沒有說什麽,隻是把一切看在眼睛裏,什麽都不說。靜靜的陪著我。提醒我們吃飯,提醒我們睡覺,然後悄悄的照顧著我。

我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守著沉睡中的那個天使,看著她沉睡時輕微的呼吸和偶爾輕微顫抖的眼簾,我心裏異常內疚。

該死的,是我!都是因為我!

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帶給了這個女孩如此惡夢一般的遭遇!這一切都是我帶給她的!

兩天後,我胡子拉碴,麵色憔悴。雙目中布滿血絲,眼眶都深深的凹了進去。

在經曆了近四十個小時的昏迷後,在一天深夜裏,安心終於有了知覺。

我親眼看見她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隨即緩緩的睜開。安良激動的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趕緊跪倒在床邊,輕輕握住安心的一隻手。

安心適應了一下房間裏的光線,然後好像終於看見了一直爬在床邊的我。

她看清楚了我的臉龐,眼神中立刻閃現出焦急激動的神色。

她緩緩的長開了嘴巴,費力的從嘴裏說出幾個字。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可是再聽清楚了她說的話之後,我甚至差點忍不住流出眼淚。

這個女孩說的是:“陳陽!你快跑!!”

我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用我最溫柔的聲音低聲道:“安心,放心,我們安全了!安全了!”

安心似乎足足用了一分鍾才終於回複了神誌,她終於看清楚了這裏是病房,終於看清楚了跪在床邊的安良和站在我身後微笑不語的楊微。

安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她的聲音依然那麽虛弱,隨後她對我微笑柔聲道:“陳陽,加上上次,現在你一共欠我兩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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