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我能喊你小伍嗎?”犖犖看著我,說:“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喊你阿陽,我不想那麽喊你。”

我看著犖犖,沒有說話。

犖犖忽然臉一紅,低聲慢慢說道:“你的那些哥們不是都喊你老五嗎?我像還沒有聽過一個女孩子喊你老五吧?可是你又不老,我就喊你小伍好嗎?”她又用一種細微的聲音說:“我大概是第一個這麽喊你女孩子吧?”

我沒說話,但是心裏的怒氣還是不禁消減了幾分。

犖犖望著我,咬了咬牙,說:“我想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家裏。。。家裏算是比較有錢。”

我點點頭:“是啊,我能看出來。而且好像還不是一般的有錢吧?”

犖犖笑了笑,但這次的笑容裏卻似乎帶著些無奈:“我從小就沒有媽媽,我媽媽在我還沒有懂事的時候,就和父親離婚了。”

“那你也不能說你沒有媽媽啊。”

犖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情感:“我從小就沒見過那個女人。我沒有媽媽。”

我不敢說話,我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說話的好。這種時候那種廉價的安慰的話並不是她需要的。我聽得出來犖犖語氣中那種刻骨一樣的冰冷。那種語氣雖然平淡,但卻是已經恨到了內心最深處。

我盡力用自己最平靜最溫和的聲音說:“你繼續說,我聽著。”

犖犖看了我一眼,眼睛裏恢複了一些溫柔,聲音也活潑了一些。

“從小我就和父親一起,他生意忙,從來不管我。可能是對我的愧疚吧,他一向很縱容我,無論我想做什麽,他都順著我。從小到大,無論我想買什麽,他第一反應就是開一張空白支票給我。”

我臉上不敢有任何表情,暗地裏咋舌。

靠!空白支票啊!以前隻有在電視裏看那些富豪們的派頭才作出這種事情。沒想到現實裏的有錢人還真喜歡這一套。

犖犖看著我,輕輕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父親對我很好了?”

我隨口說:“算是很好了吧。”

犖犖冷冷一笑:“給我錢就是好麽??無論我要什麽,他都是給我錢,然後要我自己去買。他從來都不關心我要的是什麽東西,他也從來不關心我喜歡什麽東西!”

看著我不說話,犖犖眼睛開始紅了,眼眶裏仿佛也有了眼淚,忽然露出那種一種奇怪的笑容說:“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在電視上看到肯德雞裏麵的一個套餐送玩具,那個廣告詞是:父母送給孩子最好的禮物。我去找我的父親,說我想要一套那樣的玩具。結果你猜怎麽樣?”

犖犖已經流出眼淚,咬著牙說:“結果我父親給我的是一張支票。”犖犖忽然用大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麽苦澀,仿佛帶著嘲弄的意思說道:“他不知道,送那種玩具的是全家套餐,咬父母陪同下一起完成一個遊戲才能有的送的。”

犖犖忽然一把抱住我的手臂,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大哭了起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並不喜歡那個玩具,也根本不喜歡那個套餐,我僅僅隻希望他能陪我一起去吃。”

我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犖犖忽然抬起頭看著我,冷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們這些有錢人,過得都那麽好了,還不知道滿足。為這些小事情哭哭啼啼裝模作樣’?是不是?你是不是這麽想的?”她眼中的嘲弄之意更弄:“我從前身邊的那些同學,那些朋友,都是這麽想的。”

我歎了口氣,看著她,正色道:“沒有,我真的沒有這麽想!”

犖犖看著我,說:“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輕輕扶住她的肩膀,生怕她牽動了身上的傷,深深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我在想,當時若是我認識你,一定帶你去吃那個套餐。”

犖犖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臉也仿佛紅了紅,低聲道:“是嗎?”

我連忙拍了怕胸脯大聲說:“為了美女上到山下火海都可以,何況吃個肯德雞啊,就算你要我連麥當勞一塊吃了,我也絕不皺眉頭!”

犖犖輕輕啐了一口,說:“呸!我才不喜歡吃那種東西呢,這類東西又便宜又沒有營養。熱量又高,我才不吃呢!”

我“嘿嘿”一笑,心裏暗暗說道:“對你來說當然是便宜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工薪人家吃的玩易。”

當然,這種話是打死也不能說出口的。

犖犖看著我,忽然幽幽歎了口氣,淡淡說:“你說給我聽的這些話,想必和你的女朋友也說過吧?”

我想到了司琪,心裏一緊,扶著犖犖肩膀的雙手也不禁送開了些。

犖犖的表情又是一黯,略一沉默。語氣忽然變得很冷淡,忽然很平靜的說:“剛才王浩說我是他老婆,我確實是的。”

我雖然早已經猜到了,但心裏還是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犖犖接著說:

“我小的時候,總希望父親能在我身邊多陪陪我,但漸漸我就失望了。後來我就幹脆不願意再見他。等我長得大了一點,我就決定要離開他,離開他的身邊,走得越遠越好。遠的讓他看不見我。既然我小的時候他不在我身邊,那麽我以後也不要在他的身邊。”

“後來我就申請了去國外念書,我申請了去英國普利茅斯念學位。出乎我意料的,父親激烈反對。他的那種態度讓我很吃驚。但當時我根本就一心想好好的氣一氣他。所以他越是反對,我就越要走。他著急了,他知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和男孩子在一起,他也知道我沒有男朋友,就故意說,我想走的話,必須先結婚。他認為我如果結婚了,就不會再走。而另一方麵,他認為我根本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結婚對象,如果我不能做到這點,也一樣走不了。”

我歎了口氣,忍不住說:“然後你就找了個人結婚?這個人就是王浩?”

犖犖苦笑道:“是的,我第二天就去找了王浩,他是我父親朋友的兒子,我們從小就認識。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也並不討厭他。當時我沒費什麽力氣就說服他幫助我。但說好了是假結婚,是騙我父親的。沒想到,現在他卻利用這個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我!”

我急忙說:“難道你父親不管你?你可以對你父親說明,相信你父親會幫你的。”

犖犖搖了搖頭:“我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和我父親有什麽聯係。自從我一意孤行結婚出國,我們就鬧翻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告訴他當時這隻是一個騙局。”

犖犖眼中露出一種恨恨的目光,咬牙道:“而且,更氣人的是,那個王浩,在我出國的這兩年內,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把我父親哄的非常喜歡他,聽說今年我家和他們家合資注冊了一家新公司,父親甚至非常信任王浩,把這個公司全權交給他負責。現在就算我說要和解除婚姻,父親都絕對會幫這王浩說話。”

我想了想,忽然說:“王浩這個人,真的那麽厲害?”

犖犖歎了口氣:“你千萬不要以為他是那種人們所常常說的那種紈瓠子弟。他是一個心機很深的人。在和我結婚後,他不瓢不賭,在外麵沒有女人,私生活自律的簡直就是一片空白。我父親在我們結婚前後暗中查了他幾次,但都什麽也沒查道。連我父親都對他很滿意。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偶爾和一些男姓的朋友去酒吧喝點酒,而且他確實很有能力,公司裏麵的事情聽說也做的不錯。”

我呆了呆,看來那個王浩和我腦子裏想的那種人差了很遠。我原來還以為他隻不過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子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現在看來,隻怕還是個厲害的人物。

我呆了呆,又問:“那你現在怎麽辦?難道就這麽安心做他老婆?”

犖犖白了我一眼:“廢話!我怎麽會真的嫁給那種人,他處心積慮一看就是對我家有圖謀!”

我苦笑道:“那你現在又打算怎麽解決你和他的那張結婚證?”

犖犖也苦笑說:“我也真的沒什麽辦法了,隻要拖。法律上有規定,夫妻兩人隻要分居超過兩年,就算一方不同意,也照樣可以離婚,我現在就和他保持分居,等拖過兩年。由不得他不離婚!”

我笑了笑:“這個法子雖然很笨,但也算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犖犖歎了口氣:“隻是他這個人精明得不行,我已經盡力躲他了,他卻總能找到我。我這次躲到南京來,是因為南京有我當年的一個同學,我來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有人陪我我也不會孤單。隻是王浩居然也找來了。我實在想不到他是怎麽知道我的行蹤的。”

我歎了口氣,忽然說:“這麽說,那天晚上你是第一去SEVEN的酒吧?”

犖犖點了點頭,說:“那天晚上我很無聊,看到了報紙上的廣告。”犖犖的臉一紅,看著我的眼神,流露出一股依戀,慢慢低聲說:“我們倆挺幸運,第一次去就遇見了你。”

我歎了口氣,腦子裏不由又想起了司琪。

我心裏問自己:真是的幸運嗎?

對我,對犖犖,對司琪。

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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