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霜接過卷宗看了看,卻露出一抹輕笑,見到此時徐安質疑她的身份,不僅未見緊張,反倒逐漸冷靜了下來。

稍頓之後,淡然道:“徐大人這是何意?你不會想拿一份我與李琪的出生檔案,就斷定我冒認了她的身份吧?”

“沒錯!我與李琪確實長得很像,但年齡與她差了半歲,且當年有仵作弄婆驗身,李琪已死了十幾年。我是李霜,不是她!”

“至於,我沒有反駁你叫我二小姐,那也是合乎常理之事。吾父李堅在家中雖是長子,但吾叔李放才是大房嫡係。也就是說,李琪才是主家的大小姐。我雖比她大了半歲,卻隻能以二小姐自居。”

“你叫我二小姐並沒有錯,我何須反駁?”

徐安聽後,也是輕笑:“是嗎?你如此解釋,確實合乎常理。但你與李琪長得太像了,簡直就像一個模板刻出來的一樣。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倆本就是親生姐妹?”

聞言,李霜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冷聲道:“荒謬...”

但剛吐出兩個字,徐安就打斷道:“二小姐先別急著否認,且聽徐某把話說完。”

“當年,李放通敵案鬧得沸沸揚揚,朝野皆驚。朝廷為了證實除李放之外,李家旁係是否還有人參與此案。於是,便命大理寺將李氏三族人都查了個遍。因此,就有了你手中的這份卷宗。”

“卷宗中已說明,李放雖是長房嫡係,但由於常年在外帶兵,並不能料理家中瑣事,空有家主之名。實則...卻是李堅在當家。府中的下人都管李堅叫大老爺,李放為二老爺。而你身為李堅之女,年紀又比李琪大,本就被稱為大小姐。”

“李府下人口中的二小姐,指的是李琪才對!這點沒錯吧?李府當年的下人還未死絕,一問便知。”

“另有一點,李堅的夫人岑氏,體弱多病,曾被醫官斷言無法生子。李堅為此尋遍朝野名醫,但一直無濟於事,年近五旬有餘而膝下無子。奇怪的是,在李放宣布自己的夫人有孕之後,李堅居然也說岑氏也身懷六甲,且比李夫人還早了半年。之所以沒有事前公布,是因為懷胎不穩。”

“為什麽會如此巧合?”

“一個已被眾多醫官斷言無法生子的女人,年輕時無法懷胎,老來居然得子了?難道...後來李堅尋到了什麽祖傳偏方不成?要知道的是,那時候的李堅已有五十八歲高齡。”

“而且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李府聲稱岑氏先有孕半年,按理說,李霜應該比李琪早半年出生。但在這半年期間內,坊間卻無人見過早出生的李霜。直到李琪臨盆之後,李府大辦百日宴席之時,二人才同時出現。”

“可是,早半年出生的李霜,不是應該先舉行百日禮嗎?為何要等李琪也出生以後,才一起舉辦?這顯然與習俗禮法不合。”

“再者,根據當時的問詢卷宗。有下人透露,李霜雖早出生半年,但觀其體型,竟與剛出生的李琪一般無二!這又是為何?”

“早出生半年的嬰孩,不是應該比較大嗎?對此,李家當時的解釋是,李霜遺傳了岑氏體弱的毛病,發育緩慢。因此雖早出生半年,但看起來像是剛出生不久。”

“這個理由...未免牽強!當時無人質疑,但本官卻不予苟同!再怎麽體弱多病,一個剛出生和一個已出生半年的嬰孩,還是有明顯區別的!體型上,不會一般無二!”

“唯一的解釋就是,李家人說了謊!李霜和李琪是同日出生的,相差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李霜早出生半年,卻從未在外人麵前出現的原因,便是那時候的她根本就還在娘胎!”

“但李家人為何要撒謊呢?隻因李堅之妻岑氏,根本就沒有懷孕。那兩個女娃娃乃雙生子,都是李放之妻所生。但李家人事前已商量好,要將先生出來的大女兒過繼給大哥李堅為子!”

“李放夫婦為了顧及大哥的顏麵,所以謊稱岑氏也有了身孕,並錯開半年時間,以令外人相信。”

“這個猜測如果實屬,李霜李琪便是親生姐妹,一母同胎!為了李堅的顏麵,這個秘密是不好被外人知曉的。但本官相信...李家人並沒有對李霜姐妹隱瞞此事。”

“換言之,她們...是相互知道自己是親生姐妹的。”

“是嗎?二小姐。”

徐安連續說了很長一段話,字裏行間對自己的猜測篤定無疑。

李霜聽了,卻嗤之以鼻,冷笑道:“徐大人講的故事果然精彩,但一切都當不得真!你再怎麽言之鑿鑿,亦無法改變我就是李霜的事實!”

徐安夜笑了笑,“當真不能嗎?本官之前說...李霜被那五個大官包養後,就無人敢動她分毫,其實並不嚴謹。”

“當年李琪被舉報後,於菜市口被處斬時,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同時,還有一人被斬。”

這話剛說完,龐奇便搭嘴道:“徐大人指的是當時的教坊司首,尹正?”

“對!”

徐安正色道:“李琪遭遇舉報後,先是被人拘禁於教坊司中,後才交予大理寺。但在這期間,教坊司首尹正垂涎李琪的美色,私下強暴了她!因此,被當時的刑部侍郎孫鶴冠以重罪,同日斬於街口。”

“那麽,李琪若現在還活著,就不該還是清白之身。”

“二小姐,你說你就是李霜,可敢讓弄婆驗身?你若不是處子之身,本官便信你。”

“而你若是處子,就必是李琪無疑。”

李霜聽此,再次幡然色變。

龐奇卻撓頭道:“徐大人這麽說,好像也不對吧?為何說她貞潔仍在,就必是李琪?不是說李琪當年被尹正強暴了嗎?如何還能是處子之身?”

徐安看向李霜,搖頭道:“因為當年她們互換了身份,先被尹正強暴,後遭處斬的人...是李霜。活下來的,是李琪!”

“啊?竟有此事?可...即便如此,也無法保證李琪仍是處子之身啊。她與曹懷興成親十年,恐怕早就圓房了。”

“不!她與曹懷興成親隻是假象,二人是清白的,否則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不會相敬如賓!再者,李琪身負家仇,焉有心思談情說愛?更別提圓房!她必是處子之身!”

“這麽說來...如果她倆真是親兄妹的話,大概率是不會手足相殘的。當年的舉報,確實是有意犧牲一人,以功勞換取李氏三族人改判流放隨州。但,你就這麽肯定自願犧牲的是李霜,而不是李琪?”

“是的!李霜是長女,長姐如母。站在她的角度來說,她應該犧牲自己,換取妹妹一生的平安!”

“說的也是...她們二人如此相似,足以以假亂真。當年李霜自願犧牲,假扮李琪赴死,倒也深有可能。那麽,後來她嫁給了曹懷興。若曹懷興真是孫大夫的藏盒之人,她定會知道一些線索。”

龐奇揣度道。

徐安微笑,看著“李霜”道:“不僅是知道一些線索,很可能...孫大夫的密盒就在她手中。”

龐奇驚訝道:“什麽?孫大夫的密盒在她手中?”

徐安雖有猜測,但並未全然肯定,幽幽道:“當我懷疑李霜的身份之時,心中便有另外一個疑問。”

“如果曹懷興真是孫大夫的藏盒之人,那麽李霜的作用是什麽?如果曹懷興娶李霜為妾室,隻是單純為了保護她,那麽為何不幹脆將她送回隨州老家,與被流放的李氏族人在一起?”

龐奇聽後,也覺疑惑,開口問道:“徐大人以為...是為何?”

徐安再次看向“李霜”,凝重道:“因為孫大夫為保萬無一失,將密盒交給二人共同保管。一人藏盒,一人守盒。”

“本官沒有猜錯的話,密盒的下落...他們二人都知道。但,開啟密盒的鑰匙,卻隻在他們其中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