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文書中。

慕州官府蓋了大印,等同於大燕官方也認可了書中內容。

而案中的凶手被指認為奉國奸細,換言之,大燕朝廷也認定是奉國人殺害了大乾使團官員。

但其實那隻是欲加之罪,相當於莫須有。

消息傳到大奉國後,奉國人知道結案書上有大燕官府的蓋印,不免就會認定是兩國聯合起來構陷,自然不會再對大燕友好,兩國關係不挑而破。

隻因...奉國人自己很清楚,他們並沒有屠殺過大乾使者。

但結案書上卻有兩國官府共同蓋印“證實”了此事,那不是聯合構陷,是什麽?

蕭無忌若拿著徐安這份文書作為起兵的借口,則等同破壞了燕、奉兩國之間的友好同盟。

從某種層麵上來說,慕州知府在徐安的結案文書上蓋印開始,燕、乾、奉三國的格局就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三國之中,大燕重水師,大奉與大乾接壤,水師與步卒的戰力較為均衡,大乾版圖最大,實力最強,不僅水師的強度與大燕在伯仲之間,且陸軍步卒最強!

先滅大奉,大乾有絕對的先天優勢,可由南境陸路出兵直取奉都,勢如破竹。

大奉水師雖強,但若失去了陸上的補給,便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不足為患。

而滅掉大奉之後,大燕再無援手,同樣也將成為大乾帝國的盤中食物!

在此案當中,確實是涉及有人故意挑起事端。

但並非燕、奉兩國之人,而是大乾皇帝蕭無忌!

他企圖染指二國的動機,不言而喻。

既為了報複當年被兩國坐地起價,被迫割讓領土之辱,也為了吞並左右,成就不世功業!

其中隱晦,從徐安說出有結案書在,燕、奉兩國聯盟就自動瓦解之時,在場怕是無人不解。

要不然,連這點領悟力都沒有,這群官員便無法爬到今天這個官位上。

歐陽晉聽後,微微一笑,報以一眼讚賞的目光道:“不錯!孺子可教也!你既能猜到這麽多,那當也知道陛下另有密旨給你,以及接下來你需要去做什麽,對吧?”

徐安道:“大燕少帝剛亡,葬禮未辦,作為友好鄰邦...我朝必然是要有代表前去祭奠的。陛下的意思應該是,若能尋我回來,便由我赴燕京代表大乾出席少帝的葬禮。諸位大人可即時回京,下官卻要留下。”

“名為祭奠大燕少帝亡魂,實則也有暗查燕室態度的想法。陛下想知道少帝身亡後,誰人會登上大燕寶座,乃至於...查明少帝是否真的已經身亡。而這份密旨,現在應該在楊副統領身上。”

說著,他看了楊宣一眼。

歐陽晉笑道:“你看破了全部,也順從陛下的意思設法拿到了結案文書,便說明你自知輕重,本該心照不宣,卻為何仍要布局使楊統領暴露,並逼吾等現身?除了尋求一個確定的真相之外,你還想知道什麽?”

徐安眉目一動,遲疑了半分後,道:“就隻為一個確定的真相,再無其他。”

歐陽晉目光敏銳,卻是笑而不語,似乎覺得徐安此話口不對心,但並未多說什麽。

頓了頓後,才接著開口:“好。你不想說,本官亦不強求。不過,既已知道你接下來的任務,那就去辦吧。另外,陛下還說了...把那個人找回來,不容有失!大燕少帝暴斃,倒是省了我朝諸多麻煩。”

“你若尋到她,便告訴她。陛下答應了,隻要她願意回來,以後瑣事皆由她自己決定!這麽說,你當知是誰!有線索表明,她跟隨船隊離京,可能已隨我們入燕。若此事屬實,尋回她,便是你的第三個任務。可知?”

徐安拱手道:“是。下官自會留意。”

“好,那你此次前往燕京,需要何人陪同?楊統領可隨你留下。”

“不必。前往燕京自有慕州軍護送,而使團之人明麵上已死得差不多,若楊統領再留下,便是無人主管回京事宜,恐會引起大燕官府的猜疑。下官隻需要二人陪同即可。”

“誰?”

“第一是駱郡主,第二...是她。”

徐安驀然伸手指向了趙玉卿。

令趙玉清稍顯錯愕,似乎並未料到徐安會選她留下。

但不及開口,徐安就接著說道:“趙謀士雖是已死之人,但此前一直蒙著麵,並無人見過她的真容。偽裝成下官的侍從,絕非難事。”

歐陽晉回道:“可!”

隨後,又扭頭看向趙玉卿,接道:“婉兒,你稍作準備,跟隨徐大人留下吧。”

趙玉卿,字婉兒。

說起來,這個名字在大乾江南益州境內,倒來頗有來頭。

“是。”

趙玉卿微微欠身應道。

徐安瞟了她一眼,略微淺笑,隨即拱手向一眾官員道:“既是如此,徐某在此預祝各位大人一路順風,咱們京都再見。”

卻是有告別的意思,而後又看向趙玉卿:“想必趙謀士仍有細軟需要打點,本官便在船下碼頭等你。不著急,你可慢慢準備。”

說完,扭頭朝龐奇、蕭爾沁與駱姿使了一個眼色後,轉身離去。

即將跨出艙門檻時,楊宣卻叫住道:“等等,徐大人不想解釋一下你這位隨從是如何懸空而立的嗎?”

說著,他看向戴著麵具的蕭爾沁,目有異色。

徐安隻是側頭,輕笑道:“不想。下次吧!”

說話的同時,人已離開了貨倉。

歐陽晉的目光也落在蕭爾沁背影上,眉頭淺皺。

來到甲板上,幾人下船之際。

徐安剛示意蕭爾沁先去準備回驛館的馬車,龐奇便迫不及待道:“大人,王...阿牛懸空而立的把戲,倒也不複雜,你為何不幹脆與楊宣明言?”

他本想說“王爺”,但顧及駱姿便在身旁,未免暴露了蕭爾沁的身份,便及時改成了“阿牛”。

徐安輕歎道:“既是簡單的東西,又何必多作解釋?他們若仔細將貨倉搜查一遍,便知隱秘,何須多言?有時候,本無需對一些已不再重要的人多做解釋,明白嗎?”

龐奇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哦”了一聲,剛想接話。

身旁的駱姿卻忽然插嘴道:“你為什麽要留下我?”

徐安側頭望著她,邊走下船,邊回道:“因為本官預感到此去燕京並不會一帆風水,而燕人善毒,駱郡主此前為給令兄治病,閱覽群書,醫術卓絕。你若能留在我身邊,關鍵時候或能救我一命,不是嗎?再者,讓郡主留下,也是為了你駱家啊。”

駱姿皺眉:“為了我駱家?什麽意思?”

“醫毒不分家,燕人善毒,也善醫。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藥王島眾人,據說他們一脈醫術超群,乃諸國之最。令兄因當年舊患,一直以輪椅代步,郡主就不想去藥王穀為令兄尋求根治之法?”

“藥王之名,確實響徹五國之境。此前我曾數次差人求見他,但一直無果。你憑什麽認為他會見你?還有,你會有這麽好心?說吧,到底有何目的。”

徐安略顯意外之色,像是詫異於駱姿竟猜到他另有目的,笑道:“郡主果然聰慧,那徐某便直言了。我想知道郡主手中的假死之藥...是如何得來的。除了這次之外,你還對誰用過?又或者說...你曾給誰配置過?”

聞言,駱姿卻大驚起來,神色一變道:“胡說...什麽假死之藥...我何時有過什麽假死之藥,你切莫妄言。”

說完,卻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加快速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