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徐安二人快速穿行,暗中躲過眾多禁衛的眼線,直奔京華宮而去。

現在這個時辰,後宮已然封禁。

按理說,早前入宮覲見的外臣,都已該出宮而去。

根據宮規,宮禁時間到後,任何逗留的外臣都將被禁軍請離。

徐安二人入宮時,是有記冊的,早該離開。

之所以能逗留到現在,而不被禁軍大肆搜捕的原因,除了他倆隱藏在冷宮這個原因之外,當中也有楊宣的故意安排和默許。

否則,早被禁衛全宮城抓捕,強行帶離皇宮。

要知道,外臣私自逗留皇宮,也是大罪!

尤其是逗留後宮,更有**宮闈的嫌疑,乃是夷九族的大罪。

二人翻越高牆,潛入京華宮後院寢室時,首先聞到的是一股詭異的奇香。

而這股奇香對二人來講,並不陌生。

昨日在行宮之中便聞到過,正是鳳涎香的氣味。

鳳涎香可誘發心魔,使人墮入幻境。

負責守衛京華宮寢殿的眾多禁衛,此時已如同行屍走肉,完全失了心神。

寢殿內如同不設防,二人潛入,倒也不會引起警覺。

而鳳涎香之毒能在此處出現,就說明“司徒敏”帶著他那一正一反兩個人格...已經來了。

同時,也側麵證明了一點。

張皇後並非當年陷害秦芳菲的主謀,而是這座京華宮的主人!

隻因站在司徒敏“三兄弟”的角度來講,既然是要複仇,那麽就應該先對始作俑者下手。

先殺主謀,再對牽涉其中的間接者實施報複。

它既然能先到這裏,就說明此案背後果然另有隱情。

隻是這位幕後的始作俑者,一手製造龍嗣冤案的黑手,是所有人之前都沒有想到的。

她竟是...當今的皇後,秦芳菲的親妹妹,秦芳雪。

也是本案唯一凶手,司徒敏的親阿姨。

但,是什麽原因致使一對原本應該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的姐妹,反目成仇?

乃至於秦芳雪不惜舍棄血脈親情,構陷秦芳菲謀害她?

當年龍嗣滑胎,實情又是怎樣?

二人從高牆上躍下後,徐安大為震驚,目光一掃後,便趕忙拍了龐奇一下,道:“快,別中招了。”

說著,便當先咬破自己的手指,生疼的感覺隨即傳來。

鳳涎香與尋常見血封喉的劇毒不同,它最大的妙處是能引發幻境,使人失去意識和抵抗能力。

實質上,並不會對人體產生什麽實質性傷害。

而破除幻境的最有效方式,就是強烈的刺激感,例如疼痛,或者淋水...等等。

咬破指尖,令身體時刻保持著一定刺痛感,就不會輕易墮入幻境。

龐奇知悉後,如法炮製,也趕在自己陷入幻境前咬破了手指。

而後,快速朝寢殿跑去。

來到寢殿門外。

殿內燃著通明的燭火,透過紗窗紙看去,可見映出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舉著手中尖刀,狀若要對麵前的另一人下手,驚恐的呼聲傳出:“慢著...你不能殺我...我是當朝皇後,大乾國母...”

徐安見狀大驚,與龐奇快步前衝,一腳破開房門。

可當二人衝到那兩個“影子”麵前時,卻驚訝地發現...那隻是兩個蠟像人擺出的假象。

透過紗窗紙的影子看來,似有人在行凶,實則隻是疑陣,隻為騙取二人快速闖入。

徐安頓感不妙,趕忙回身一看。

隻見在皇後睡塌的幕簾之前,兩名陪侍的宮女已然昏倒在地,秦芳雪被綁住手腳,嘴裏塞著一團棉布,根本就無法發聲,更動彈不得。

身邊,“司徒敏”也不知是哪個人格在控製身體,手中的剔骨刀正架在秦芳雪的脖子上,一臉肅然。

如此一幕,徐安不難想到,剛才“秦芳雪”的那一聲呼救,其實是司徒敏模仿她的語氣發出來的。

在他的三個人格當中,必然有一個人格...極為擅長模仿別人的聲線。

而這個人格不難猜出,就正是司徒銳人格。

且,司徒銳已經不止一次通過模仿他人的聲線來欲蓋彌彰,如大燕禦史雲星河所說,當年司徒洪被刺穿心髒而死時,司徒敏就曾經發出過秦芳菲的話語聲。

那麽,這個擅長模仿的人格,就必是司徒銳無疑。

徐安冷靜看了數秒,自知若是司徒銳的人格控製身體的話,秦芳雪今夜怕是難逃一死。

若想救人,就不能有任何猶豫,必須快速將司徒銳拿下。

當下,閃電出手的同時,也對龐奇發聲道:“老龐,快!”

龐奇了然,隨即與徐安聯合出手,朝司徒銳攻去。

但還沒跑出幾步,二人竟驀然癱軟在地。

徐安隻感渾身無力,腦中昏沉欲睡,強撐著抬頭,震驚道:“你...除了鳳涎香之外,還在寢殿內布下了另一種毒?”

司徒銳冷冷一笑,見二人中毒癱軟,威脅已除,便先收回了手中的剔骨刀,道:“你很聰明,但也很愚蠢。本可置身事外,又何須來趟這灘渾水?不過也好,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我也不介意收藏你們的人皮!”

“但放心,還沒輪到你們,你們還有片刻可活。”

說完,便拉來兩張宮凳,將二人拉到凳子上坐下,正對著**驚恐萬分的秦芳雪。

二人想到反抗,但渾身力氣使不上半分,也隻能呆呆看著。

“要想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第一刀割在哪裏,你知道嗎?我來教你...”

司徒銳露出一抹邪魅而殘忍的微笑,望了徐安一眼後,緩步走向秦芳雪。

秦芳雪徹底沒了半點皇後姿態,高高在上的國母此時眼中隻剩下惶恐無助,與對死亡的恐懼。

“大人,怎麽辦?你快想想辦法...”

龐奇見此,冷汗連連,儼然失了方寸,無計可施,隻能向徐安求助。

秦芳雪被剝下人皮後,下一個就輪到他倆,令龐寺丞不免緊張,他可不想成為司徒銳的收藏品。

徐安捂著胸口,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

細思了半分鍾後,就在司徒銳即將對秦芳雪下刀之時,似有所悟,趕忙出聲道:“慢著!司徒無恨,你就如此縱然它胡作非為嗎?這就是秦大小姐當年教給你的從善之道?”

“為母複仇,天經地義,但行此殘忍之法,你覺得良心可安?你枉讀萬卷書,枉負秦大小姐當年對你的期望。還不出來阻止它?”

他對著司徒銳說話,喊的卻是司徒無恨的名字。

多重人格症患者,大多都是極端之輩。

要麽極端聰明,要麽極端殘酷、好殺,要麽極端頑固...

而他們身上有一個極為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精神不穩定!

因分裂而產生的多個人格之間,會彼此合作,也會彼此排斥。

最直觀的一點體現就是,它們經常會因為搶奪身體的控製權而鬥爭,繼而產生在外人看來無法理解的行為。

如今,司徒銳人格占據了主動,二人又身中毒藥而失去反抗能力,要想力挽狂瀾,爭取到一絲活命的契機。

唯一辦法,就隻能是設法引起它們多個人格內部的矛盾!

幸運的是,司徒敏體內的書生人格是極為和善的,原則上來說,它不齒於司徒銳人格的殘暴。

它是一個因期望而衍生的寄托性人格,本質上無害,與司徒銳是對立的。

若能將它引出來,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恰好,剛才司徒銳提到了“司徒無恨”的名字,就正好給了徐安無形的提示。

在行宮之時,“司徒敏”的狀態改變了三次,也就是說他體內有三個人格。

一個是司徒銳,另一個是主人格,剩下的那個就是司徒無恨,這點徐安不難猜到。

主人格懦弱,根本就無法掌控身體,司徒無恨卻不同,它與凶殘的司徒敏乃是伯仲之間,能夠影響身體的主導權。

司徒銳聞言,手上動作一滯,回身不悅地看向徐安,道:“怎麽?你以為叫那個孱弱的書生出來,就可活命?哼!簡直是做夢。”

徐安卻沒有理會它,自顧自道:“司徒無恨,我知道你在聽著。別忘了,秦大小姐當年是如何教導於你的,她讓你殺人了嗎?你由善念而生,因何助紂為虐?你極端聰慧,若無你相助,司徒銳即便有長公主的幫助,也無法輕易潛入京華宮,不是嗎?”

“但你真想殺人,悖逆秦大小姐當年的教誨嗎?你學冠五車,滿腹經綸,本該樂行善施,何以淪為殺人逆賊?即便你有千百個理由殺死皇後,也不該縱容司徒銳行此剝皮之法!再者,我們兩個不是你的仇人!”

“出來!阻止他!”

司徒銳聽了,卻勃然大怒起來,有那麽一瞬間臉色扭曲了一下,但轉瞬又恢複過來:“閉嘴!再敢多說話,老子先拆了你的骨...骨...”

它冷聲威脅道,說到最後竟有些結巴起來,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

徐安見狀微喜,自知方法有效,口中的呼喊聲更大。

龐奇看出了貓膩,也跟著大喊“司徒無恨”起來。

司徒銳臉色煞白,在二人的言語攻勢下,身體開始搖晃,捂著腦袋狂呼不已。

但不得不說的是,司徒銳顯然比司徒無恨更強一些,即便是在爭搶的狀態下,它依舊能勉強占據主導,持刀歪歪扭扭地走向徐安,怒道:“閉嘴,我讓你們閉嘴...我殺了你們...”

話說之間,手中剔骨刀已刺向徐安的咽喉。

而徐安渾身無力,根本無法躲避,危急關頭,隻能繼續大喊道:“司徒無恨,你再不出來,將成千古罪人...”

呼!

刀尖在距離徐安咽喉咫尺處,猛然頓住。

“司徒敏”的一臉惡相驀然消除,轉而浮現起一抹和善之色,緩緩收刀,微歎一聲,道:“千古罪人?小生何以成了千古罪人?你為了活命,倒是什麽話都能說出口。不過也罷,至少你有一點說得對。”

“母親...終究是不願我們三個行惡事,但秦芳雪必須死!我會放了你們兩個,就當是為司徒銳洗清一些罪孽吧。但在此之前,我倒是很好奇...你不是去守著張皇後嗎?因何能突然猜到我們的目標是...她?”

它忽而向後伸手,指向了**的秦芳雪。

徐安眼看小命得保,長舒了一口氣,稍稍靜下來後,卻反問了一句:“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皇後才是當年構陷的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