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猜測如果屬實,那絕對是出乎意料之事。

但腦中念頭剛起,徐安又覺得有些不對!

曹懷興身為知府,主政幽州三縣,三品大員,待遇優厚,前途無量。

再混上幾年,尋個機會調任京都的話,那起碼也是一部尚書級別的人物,他有什麽理由自戕?

即便是牽涉禦史案中,但廷尉府已證其清白,此事並不會影響其仕途。

而且秋竹供述,在案發之前,曹懷興曾揚言要離京返回隨州老家。

那麽按理說,一個仍惦記著回家探親之人,又豈會有自戕的想法?

隻是...他若不是死於自戕,又怎會輕易誤食有毒的河豚內髒呢?

他死後,凶手又為何要對他開膛破肚?

難道說...他是被逼迫吃下毒物的?

又或者說...曹懷興的死因根本不是中了河豚之毒,是另有死因?

凶手對他開膛破肚之後,在他的胃裏塞進了有毒的河豚內髒,讓人誤以為他是死於豚毒?

懷揣著諸多疑問,徐案一臉暗沉,稍頓後,繼續對秋竹問道:“然後呢?曹大人親自烹飪河豚之後,何時入席吃飯,期間又發生了何事?”

這時候,緝捕送來了一碗水。

秋竹接過,一飲而盡之後,艱難坐起身,回道:“奴婢記得,老爺做好河豚魚之後,就將廚房交予我手。大概申時初,奴婢把所有飯菜準備好,送入餐廳中。”

“當時,老爺還吩咐我沏一壺上好碧螺春送去。”

徐安聽了,轉身從身後桌上拿起一份卷宗查看,在案發現場的證物中確有一壺原封未動的碧螺春茶,說明秋竹並未說謊。

便接著問道:“接著呢?你去做什麽了?你在後院埋下的那一盒金條又是怎麽回事?”

秋竹答道:“接著,奴婢就返回廚房整理雜物,然後...”

“然後什麽?說下去!”

“大人息怒...然後,奴婢偷喝了一口茶,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接近申時五刻。而且,不知為何...身邊多了一盒金子,奴婢本想將之交給夫人。但見盒中金子甚多,一時起了貪念,就私自埋於後院。之後,在盛好羹湯,給老爺夫人送去時,就發現他們已經...”

徐安一驚,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誰知,一旁的龐奇已然大吼道:“撒謊!你是當我們是三歲孩童,任你戲耍嗎?茶水本就有醒神的作用,你偷喝了茶水,應該更加精神才對,怎會睡著?還有那盒金子,難道是憑空出現的嗎?”

秋竹一哆嗦,不敢去看龐奇的眼睛,惶恐道:“大人明鑒,奴婢萬萬不敢說謊。事實就是如此,奴婢也不知道醒來後,身邊為何會有一盒金子。奴婢確有私藏,但並未偷盜,更沒有膽子和能力殺人啊...”

徐安擺手示意龐奇安靜,問道:“好!本官暫且相信你,但你說你偷喝了茶,是偷了哪裏的茶?”

秋竹道:“奴婢是偷喝了老爺的碧螺春...大人也知道,老爺是四品大官,泡茶用的都是上等的茶葉。往常奴婢為他泡茶時,都會私下留出一杯偷喝...”

“哦?也就是說,你平時為曹大人夫婦泡茶時,暗地裏都會留出一杯偷喝?那平常偷喝之後,也都會睡覺嗎?”

“並沒有!如這位大人所說,茶水是醒神的。平時奴婢偷喝時,都是越喝越精神。但今日為何就睡了過去,奴婢也不知緣由...”

秋竹偷看了龐奇一眼,戰戰兢兢說道。

徐安沉思,摸著下巴,來回踱了兩步後,似有頓悟,回身道:“好!希望你沒有欺瞞本官,此間暫且沒你什麽事了。來人,將她帶下去。給她在後院安排一個房間,不必再押入詔獄。”

秋竹如獲救贖,激動磕頭感謝:“謝大人開恩,奴婢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隨後,便被兩名緝捕帶走。

秋竹前腳剛走,龐奇就立馬湊過來,訝然道:“徐大人,你不會真的相信此女所言吧?”

徐安笑了笑,坐回書桌前,道:“為何不能信?秋竹若真有謀財害命之心,早就動手殺人,不用等到今日!殺人後,也會逃跑,何至於留下被你抓捕?”

“那她偷喝了曹大人的茶後,怎會昏睡過去?一整盒的金子,又是怎麽來的?”

“茶水醒神,這是常識。但如果有人趁秋竹不在,在她杯中下了藥,就另當別論。至於,那盒金子...倒是有些詭異。”

徐安沉了沉聲,接道:“根據緝捕的走訪調查所知,曹大人的隔壁鄰居,在今日的申時兩刻左右,依稀了聽到他府中傳來聲響,持續了片刻後,便歸於平靜。鄰居以為是曹大人夫婦偶有爭吵,便沒有多心。”

“結合秋竹之供述,她是在申時初,為曹大人夫婦上茶後,就返回了廚房。也就是說,那時凶手還未出現。但到了申時五刻,秋竹醒來時,二人已然一死一昏迷。那麽,案發時間就應該是在...鄰居聽見聲響的申時二刻到五刻之間。”

“那時,秋竹正在昏迷,她儼然沒有作案時間。”

申時,也就是下午的三點到五點之間。

以一個小時為四刻鍾計算,申時二刻,也就是下午的三點半左右。

鄰居聽到曹府有聲響傳出,持續了片刻後隱去,到秋竹申時五刻醒來,發現曹懷興夫婦的慘狀。

中間的時間跨度是三刻鍾,即四十五分鍾左右。

那麽,由此可斷定,案發時間是在下午的三點半到四點二十分之間。

而徐安和龐奇趕到梧桐三巷的時間,也恰好是申時五刻左右,與秋竹發現現場的時間相差不過幾分鍾。

要想證明秋竹是否說謊,隻需驗證她喝過的那隻茶杯裏是否含有迷藥。

龐奇一聽,似乎明白了徐安的意思,走過來翻找著卷宗。

片刻後,拿起一卷驗毒師的報告,皺眉道:“曹府的廚房中還真有半杯茶,且驗毒師查出,茶中混了蒙汗藥。”

“隻是,這也不能完全證明秋竹所言是真的。蒙汗藥可能是她殺人後才下的,秋竹想以此製造沒有作案時間的證明。”

“但...他們殺死曹大人的動機是什麽?難道...秋竹是吳應雄的人,她早就知道曹大人手中有密盒,所以一直偽裝留在他身邊伺候,伺機拿到密盒?”

“而,吳應雄已然東窗事發,她等不及了,故而臨時起意殺人?”

龐奇推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