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幕,讓徐安的世界觀幾近崩塌。

死人複生,場景數次瞬間轉換,乃至於空間跳躍...等等情況,是無法用正常的科學理論去解釋的。

他穿越到的是一個類似於前世古代的封建社會,而非小說裏的玄幻仙俠世界。

按理說,不該出現如此詭秘之景。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自己在發夢,或者陷入了某種藥物的幻境之中。

否則,眼前這玄乎的景象就不該出現!

而細思起來,又讓徐安深感發夢的幾率並不高,因為在進入幻境之前,他是靠在靈堂的牆壁上打盹兒。

那種環境下,人根本就無法陷入深度睡眠。

除非是受到某種藥物的影響,繼而引發幻覺!

可在進入靈堂之前,他並未發覺有什麽詭異之處,是何人暗中下了迷幻藥?

又是以怎樣的方式下毒,致使他陷入幻境?

難道說...那個“凶手”來了?

他敢在青天白日之下,當眾下毒行刺?

在此前徐安的猜測中,這個凶手要麽是司徒敏自己,要麽就是司徒家混入使節團的殺手,二者必出其一。

但殺手是如何混入行宮之中,並瞞過所有侍衛釋放迷魂藥,致使所有人陷入幻境的呢?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徐安的警惕性很高,如果連他都防不勝防,無形陷入幻境的話,那麽,此時靈堂中的人怕是沒一個能躲得過去。

趁此間隙,凶手或許已經現身,並開始行刺,太後恐怕正在遭遇毒手!

情況緊急,刻不容緩。

此時若無人來救,打破這個幻境,京都必將再起風浪。

一念至此,徐安瞬間冷靜下來,擺手推開了麵前的兩位“妃子”。

畢竟他是一個來自現代文明社會的穿越者,靈魂深處烙下的是相信科學,摒除迷信的觀念,即便陷入幻境,思維仍是保留三分清醒。

頓了頓,他果斷甩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眾所周知,幻境之下,強烈的刺激感和疼痛感能使人迅速恢複意識。

但他扇了自己一巴後,卻猛然發現非但沒有感覺到疼痛,眼前的幻境也沒有消失。

令徐安大驚失色。

思維意識形態下的自我掌摑,若不能牽動現實中的肢體動作,那麽疼痛和刺激感是不會出現的。

也就是說,人在夢中無論如何自殘,若是無法牽動肢體神經產生動作,是不會有五官觸覺的。

換言之,他剛才自扇巴掌的動作,現實中的自己並沒有做同樣的動作,他無法產生疼痛感而脫離幻境,回歸現實!

這是一個可怕的結果。

此時現實情況未知,他在幻境中多待一秒,凶手刺殺的成功幾率就大一分。

雖說凶手的目標並不是他,但既然介入了此案,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太後若死於行宮,他難辭其咎,單說他與龐奇身在現場,就肯定會被牽罪其中。

而且,誰也說不準凶手殺死目標後,會不會將在場之人全部滅口。

因此從某種層麵上來說,如今已不是追查凶手那麽簡單,更是為了自保。

怎麽辦?

徐安心急如焚,正當手足無措之時。

突感一滴鮮血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緊接著一絲劇烈的疼痛感,便由嘴唇處傳來。

下一秒,他眼前的幻境快速崩塌,消散於虛無,身後仿佛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漩渦將他拖回了現實。

呼!

回歸現實的刹那,徐安不禁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不知何時已是冷汗密布。

現實中,他果然還是倚靠在靈堂的牆角處,哪裏都沒去過,一切都是幻象所致。

不過,這一趟幻境似乎過去了一段時間,此時靈堂外的天色已近夜幕。

但他來不及細想,更來不及起身動作,就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隻見身旁的女帝陛下也不知陷入了怎樣的幻境之中,竟像變了個人似的,主動湊過來不停地親吻著徐安...

而她年方十八,顯然未經人事,毫無接吻經驗可談,以至於咬破了徐安的嘴唇。

也正因此,徐安因嘴唇被咬破所帶來的疼痛感拉回了現實。

冥冥中似有注定,若非女帝陛下也陷入了幻境,且主動獻吻,無意弄疼了徐安,他就無法輕易脫離幻境。

“駙馬,你怎麽不動?快來...父皇已賜婚我們,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快抱我...”

此時的炎明奚變得像個欲求不滿的小野貓,不停地獻吻。

顯而易見的是,他們身中的這種迷幻藥能勾起人內心深處的強烈欲望。

但這種欲望並非單純泛指肉體上的歡愉與情愛,也有意指對現實遺憾的補充。

例如徐安,他心中一直有個執念,那便是查清自家當年沒落的真相,父母被迫帶他顛沛流離,又詭異病死異鄉背後的隱情。

故而,在他的幻境中便出現了徐敬之夫婦的人物幻象。

站在前身的角度,極為渴望有一個完整而安穩的家庭,致使幻境中出現了婚嫁、兒孫滿堂的情景。

而幻境中出現的那四位妻子,則是映射出了穿越後“新徐安”的內心渴望...

炎明奚此時口稱“駙馬”,可見內心並不想做這個大燕少帝,而是想以真正的女子身份示人。

幻境中,她似乎受到了賜婚,正在行洞房花燭之事。

隻是,好像夢中的“駙馬”不大願意...

徐安微微震驚,剛想將炎明奚推開,忽聽身旁有人拔刀的聲音,便反射性地扭頭一看。

卻見同樣陷入幻境中的龐奇,不知遇到什麽事情,竟突然拔出腰間的官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徐安瞳孔一縮,來不及多想,趕忙揮出一記掌刀擊暈了龐奇,阻止他自戕。

同時,另一手也雷霆出擊,恰到好處地拍暈了炎明奚,使之軟軟的倒在自己懷中。

深陷幻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幻境因心念而生,若是由善念主導,倒也無妨。但若是由心中惡念支配,保不準就會像龐奇一樣不由自主地想拔劍自殺,或者殺人。

徐安動作的速度極快,並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響。

放倒二人後,剛想起身,又被皇太後的一聲呼喊給打斷。

年邁的皇太後在幻境的影響下,也不知在意識海中有何遭遇,此時竟像恢複了年輕時的狀態,從搖椅上起身,輕擺衣袖,宛如回到了自己垂簾聽政之時,兩眼渾濁地沉聲道:“怎麽?這是要逼宮嗎?先帝遺詔,允哀家代理國事三年,垂簾聽政!這才多久,爾等就想讓哀家交出權柄?”

“是皇帝的意思,還是你們這些世家權臣自發所為?哼!不論是何人之意,哀家斷不會任由爾等擺布!徐敬之,蘇明遠,即刻調集隴西虎衛進京,命禁衛將這些亂臣收押,打入詔獄!”

“哀家倒要看看,誰敢亂我蕭氏皇族!”

聽此。

徐安心中一震,暗中驚道:這話什麽意思?這偌大的後宮,果然深藏隱秘。太後陷入幻境,為心魔所惑,怕是夢回三十餘年前的一幕。而在皇帝登基之初,她垂簾聽政的三年間,似乎發生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遭遇了逼宮?

她提到了徐敬之...

也就是說,當年父親仍位居相位之時,屬於太後一黨?

太後遭遇京中權貴世家的某種逼迫,下令父親調集隴西軍回防京都,拱衛皇權?

可當年的隴西軍,不是在蕭無晟的掌控下嗎?

那個所謂的蘇明遠,又是誰?

梅莊之時,蕭爾康提到了“敬遠案”。

敬,自然指的就是父親徐敬之。

但這個蘇明遠的“遠”是誰,是否與蘇家有關聯?

心中若有所思,徐安臉色如霜,瞬間打消了喚醒眾人的想法。

且不談凶手在哪,又是如何令在場眾人都陷入幻境的,單說這個幻境可以映射人的心魔,使人自曝隱秘,就讓徐安有了按兵不動的理由。

他執意介入人皮案,企圖染指後宮,豈非就是為了追尋蕭爾康屠殺台府的真正動機,與自家敬遠案的真相?

這一切,似乎與這位久不聞事的太後有關,他豈能輕易打斷?

而太後在說完話,幻境中的場景似有轉變,臉色變得有些黯然起來,之後便是略帶驚恐的姿態,顫聲道:“郎君...不可...你會死的...”

“不...不...這事兒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或許隻有讓他死,才能保住本宮的秘密!”

“康兒,你胡鬧!祖母的話,你都不聽了嗎?孫鶴不能殺...”

“康兒,此事決不能對沁兒提起。以他的脾性,若得知此事,定會...”

“...”

太後一連說了數句看似語無倫次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可見思維中正不斷曆經幻境場景的變化。

徐安默默聽著,神色變得嚴肅。

聽太後此言...蕭爾康意圖屠殺台府之前,就已經告知了她。

她本不同意蕭爾康屠滅台府,但蕭爾康最終卻還是這麽做了。

隻是,她口中的“此事”代表了什麽?

為何不能對蕭爾沁提起?

更加詭異的是,太後口中的郎君是誰?

她是先帝的皇後,按理說不該稱呼先帝“郎君”才對,要叫也應該叫陛下,不是?

看來,這位崔太後的心裏掩藏著不少秘密啊。

徐安靜默著,心中不由想到。

正當此時,一聲尖叫卻打斷了徐安的思緒。

皇後秦芳雪驀然尖叫一聲,龜縮在牆角,滿臉驚恐之色,兩眼無神,喃喃道:“別過來...別過來...你不是死了嗎?”

“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

“是張氏!張氏主導了這一切,與我無關!”

“...”

她同樣“胡言亂語”的樣子,兩眼暴突,儼然沒了半點國母的儀態,如臨大敵般惶恐。

下一刻,竟在徐安訝然的目光下,猛然雙手掐住自己喉嚨,並艱難自語道:“姐姐...姐姐...饒...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