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出宮?

徐安臉色變得肅然,心中大感驚訝。

倒不是驚訝有人給他通風報信,而是驚訝於隱居多年不問外事的皇太後,竟在這個微妙的節骨眼上出宮。

而報信之人並無惡意,隻為傳信而來,雖未明確表露身份,但徐安並不難猜到對方的身份。

京都暗衛密布,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卻隻有一方對徐安懷有善意,那便是孫鶴和馬冀留下的那一半幽靈暗衛。

隻是,這個時候太後出宮作甚?

幽靈衛提示有異變的根據,又是什麽?

內心正思慮著,旁邊的炎明奚見他沉默,好奇心大起,不禁走過來一看:“剛才那個黑影是你的人?說了什麽?”

但她還未及細看,徐安就收起了紙條,並示以一個警告的眼神,“看什麽?”

而後,又轉向龐奇說道:“老龐給她解藥!”

龐奇會意,立馬從懷中取出一枚迷藥丸,伸向女帝陛下,道:“泥鰍,你隻需說實話即可,不該看的...千萬別看!服下解藥吧。”

說著,他看了看旁邊香爐上即將燒盡的清香。

炎明奚接過,有些不忿地盯了徐安一眼,心道:不看就不看,有什麽了不起,拽什麽?有的是你倆對朕點頭哈腰的時候,哼!

想著,女帝陛下憤憤不平,也沒多想,一口就吞下了藥丸。

結果毫無意外,一吞下就倒了下去。

徐安凝重之色,擺手示意龐奇關緊書房的門後,開口道:“暗衛來報,太後出宮,恐有不測發生。”

龐奇微微訝然:“太後出宮?京都正值多事,儲君之位懸而未決,七子遇刺仍未有定論,各方暗流湧動。這時候,隱居多年的太後出宮...可並不明智啊。不過大人倒也無需擔心,太後身份高貴,自有皇家禁衛陪護,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再者,誰會對一個年逾八旬的老太太不利?”

徐安卻輕笑一聲,搖頭道:“沒那麽簡單!現在這個時辰,天還未大亮,太後因何事急著出宮?是什麽事情能讓這位多年不管事的老佛爺產生了興趣?按理說,應該沒有!”

“而她選擇在這即將破曉的時刻出宮,說明...她並不想興師動眾,而是低調行事,那你猜...她會去哪裏?”

龐奇深思了片刻,道:“這倒不難猜測。太後靜心禮佛多年,已然了無牽掛。若說她還有塵緣未了,那就隻有當年秦芳菲之事了。司徒敏死於來使途中,太後轉手就接管了他的屍體,並私設靈堂吊唁。不難看出,太後對秦芳菲母子倆仍心中有愧。”

“她此次出宮,怕是要親自去一趟南郊行宮。但...我朝禮法嚴苛,太後這樣的身份是不宜屈尊降貴去給一個大燕人上香的。隻是她不去,又過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畢竟當年秦芳菲遠嫁,是太後一手策劃而成的。”

“秦芳菲遠嫁,才有了司徒敏,也才有了...母子倆悲慘的遭遇。太後於二人有愧,想親自去祭奠司徒敏。不好明著去,就隻能趁著天亮未亮之際,低調前往。”

徐安點頭,“說對了。那太後既然是低調前往,也就是說明她身邊的護衛不會很多,若此時有人想對她不利...豈非更容易得手?”

“有人想對太後不利?不可能吧?據下官所知,當年太後曆經三年垂簾聽政,將權柄交予陛下後,便開始隱居佛堂。再不管事,也與京中權貴素無仇怨,何人會對她不利?”

“朝中無人敢動太後,太後也素來與人無怨,但...這可不代表朝外無人記恨她,眼前就有一人!”

聽此,龐奇眉頭深皺:“大人是在暗指...司徒家?”

徐安不加掩飾,道:“是。太後當年為了找人給長公主替嫁,下旨赦免了秦芳菲,並收為義女,讓她有了公主的身份,使之遠嫁大燕。這事兒表麵看起來,隻是對秦家姐妹有些不公。但其實...無意中卻也得罪了大燕的司徒家!”

“站在司徒家迷信的角度來說,是因為太後給他們送來了一個不祥人,才導致當年的攝政王妃身亡。再到八年前,秦芳菲的亡魂作祟,殺死了司徒洪夫婦,令司徒家失去了最優秀的大世子。歸根結底,都是太後惹的禍!如果太後不找人替嫁,司徒家就不會生變!”

“那麽,如果你是司徒虎,你恨嗎?你若恨,想要報複的話,會不會對太後這個始作俑者下手?”

龐奇一驚,道:“這...大人是說司徒家想對太後下手?此番太後輕車簡出,身邊侍衛不多,便是他們的機會?可是,司徒家在我京都無人無勢,他們怎麽刺殺?”

徐安冷笑道:“有時候殺人,可不一定人多好辦事!再者,誰說司徒家在乾都無人?”

“是司徒敏?他根本沒死,而是隱藏起來意圖對太後行刺?”

“正是!棺中的屍體已被你證實是燕帝派來的暗衛,也就是說...司徒敏的生死存疑!他有可能是被凶手以一種不為人知的手法帶走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製造了自己的死亡,企圖瞞天過海,騙過所有人。”

徐安正色,接道:“根據顏媛的供述,不難猜到...她們三人確實有刺殺司徒敏之心,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司徒敏就死了。換言之,凶手不是大燕少帝之人。但當晚接觸過司徒敏的,除了桑槐和眾侍衛之外,便再無他人。”

“那麽,那位早早隱藏於大帳中,扮成蠟像的凶手,就不可能是那名逃走的燕國奸細。顏媛三人還未動手,案件本不該提早發生,但還是發生了。解釋就隻能有兩個原因,其一,司徒敏自己製造了自己的死亡。其二,扮成蠟像的殺手是司徒家派來的人,他們帶走了司徒敏,用燕帝暗衛的屍體替代之,製造他的死亡!剝走死屍的人皮,就是要掩飾身份!”

龐奇斐然道:“若真是司徒家的人做了此事,那司徒敏便還活著。但他們為何一定要製造司徒敏的死亡?”

徐安道:“為了引出太後!如你所說,太後禮佛多年,已沒有事情能讓她動凡心,除了當年秦芳菲之事!司徒敏身為秦芳菲的遺孤,他若死在大乾京都附近,太後得知後定會插手,並因心中愧疚而現身祭拜!”

“而太後這個始作俑者,一經離宮,他們豈非就有機會行刺?這是一樁以死亡為掩飾的複仇行刺案,而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龐奇聽後,臉色巨變道:“那大人更傾向於哪個原因,是司徒敏製造了自己的死亡,還是司徒家的人帶走了他?司徒家因當年之事,對太後懷有恨意,這是族怨。但站在司徒敏個人的角度,他也是有理由對太後起殺心的!”

此案若是司徒敏自導自演,那就必然是出自他個人對太後的恨意,企圖為自己的亡母複仇。

但若是司徒家製造出來的,司徒敏便隻是個工具,涉及到了邦國和家族的層麵恩怨。

對於這個問題,徐安卻沒有明確表態,隻因...他心中仍有一個疑團未解開,那便是司徒洪的人皮。

頓了頓,他隻給出了一個模糊的態度:“都有可能吧!我們無需過度揣測,凶手很快就會給我們答案。”

龐奇道:“既是如此,此事牽涉重大,關乎太後安危,咱們是不是先攔停太後鑾駕,再入宮稟明聖上?”

徐安微微一笑,淡然道:“不急!太後既然已成誘餌,那咱們何不順水推舟,引出那位凶手?走吧,去南郊行宮!”

說完,也不多解釋,邁步便走向門口。

即將遠去之時,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止身道:“對了。把泥鰍帶上,關鍵時候,或許他能救我們一命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