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神情一顫,顯然沒料到蕭爾康此時能點破他的真實身份。
但真正讓徐安驚訝的,不是蕭爾康能說出他父親的名諱,而是那句“權相”。
在前身的記憶當中,隻知父親的名諱,卻不知父親曾是先帝在位時的權相。
徐敬之也算是老來得子,徐安十歲那年,他已年過六旬。
與之相處的過程中,在前身的記憶裏,從未聽父親說起過自己生平,以至於直到徐安“重生”之後,雖對自己的真實身世有所懷疑,但也沒想過父親會是什麽前朝宰相。
眼下,聽蕭爾康語出驚人,竟直指父親乃前朝重臣,讓徐sir內心不禁有些漣漪。
而這也隱約預示著,當年徐氏的沒落必定與朝堂有關。
也正好解釋了徐安一介孤家寡人,為何能與揚州首富蘇家攀上“姻親”關係的原因。
敢情...未沒落之前的徐家,乃是名門望族啊。
隻是,時至今日,徐氏為何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雖有震驚,但徐安轉瞬壓住內心波瀾,隻是笑而不語,卻並未就此發問。
身後的黑袍人和周泉,卻極具震驚,似乎因此聯想到了什麽事。
蕭爾康也沒有過多延伸,轉而繼續開口道:“不錯!當本宮決定放棄舉報金虎之後,便開始有了殺心!本宮不是沒想過要給先生活命的機會,但本宮太了解他了...即便本宮將所有隱秘都告知於他,他為了彰顯自己的大義與忠誠,亦不會配合我的行動!”
“所以,他必須死!但你若認為,本宮單純是為了太子妃和金虎而不惜弑師,那你就太小看我蕭爾康了。吾乃儲君,未來的天子!日後掌天下,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嶽丈何其多?豈會在意區區一個金虎的生死?”
“但無可厚非,金虎仍不能死,這枚棋子還有用!先生剛正,他要為李放翻案,要想讓他放過金虎,隻抓蕭無晟,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因此,為保金虎,本宮隻能先設法除去先生和馬冀等人。”
“不過,先生精明且謹慎,自知介入通敵案後,必有危險隨之而來,一直極為注重自身安全。要殺他,絕非易事,隻能從他身邊的人下手。而這個人,就是曹懷興!”
“本宮在腦中預演過無數回屠殺台府的計劃,但思來想去,都比不過讓台府死於自己人之手來得精妙!台府被滅,誰能想到殺手來自他們內部人?辦成這個事,曹懷興就是關鍵!他掌握著先生手下的一半幽靈衛,本宮隻需稍微運籌,便可將指揮權拿到手,繼而植入自己的親信,間接控製幽靈衛!”
“幽靈暗衛殺人,素來幹淨利落,不留首尾。加上他們本就是自己人,行刺之時,台府一眾吏員根本就毫無預警與防備。更何況,本宮還事先下了毒?故而,直至台府三百餘官員被屠殺殆盡,幽靈衛縱火焚屍,退入杏園之後,凶案現場才被發現。”
“至於那些官員的家屬...嗬嗬,你不會認為本宮得到他們的準確信息,很難吧?”
徐安正色道:“那敢問殿下,你是用什麽方法策反了曹懷興?按理說,如果曹懷興一早就知道你要屠盡台府,必不會同意將幽靈衛的指揮權交給你!”
蕭爾康道:“說得沒錯!先生對曹懷興有知遇之恩,又有遠親關係,情同手足。若曹懷興一早知道本宮有殺心,定不願遵從!但你別忘了,對曹懷興有知遇之恩的人,又豈止先生一人?說起來,本宮才是他曹懷興最大的伯樂。”
“這十年來,曹懷興從一介七品東門巡查使,升至一方大員,官居幽州三品知府,可謂是扶搖直上!當中,若無本宮相助,單靠先生一人,你認為可能做到嗎?從另一個層麵來說,他曹懷興也是本宮一手扶植起來的。”
“即便我不問緣由,直逼他交出手中暗衛的指揮權,他都得答應!”
徐安歎道:“所以說,曹懷興並不是真正的被策反,也不是真正的背叛。你從他手裏接過暗衛的指揮權時,沒有告訴他...你的用意,是嗎?因此,在台府被滅後,曹懷興這才有悔恨之意,自戕而亡。他早知你的主謀,隻是不敢聲張...”
蕭爾康哈哈一笑:“他當然不敢!曹家一百餘口人的性命,都在本宮手中捏著。即便他後知後覺,知道本宮未死,且是主謀,也不敢聲張。”
“謝殿下明言。隻是,案發之時你並不在京,也就是說...殺人密道,雇傭黑工之事,是金虎代你完成的?金虎祖籍羌州懷遠縣,他手下信得過之人都是他本家人。所以,那五百黑工折返後,未被暗殺之前,才會向納蘭興透露雇主可能是羌州人。”
“是。”
“案發現場的那些目擊者,包括更夫張五、揚縣劉氏村民...等人,也是你授意留活口的?”
“是。”
“你的目的是擾亂兩司偵查的方向,將線索指向內閣六部?”
“是。”
“為什麽?你想促使陛下撤換內閣六部主官,並重塑京都城防?你作案的目的,不隻是為了除去孫大夫和馬冀,你還有更大的計劃...”
“說對了。台府被滅,線索指向內閣六部。先有戶部與吏部泄露官員信息之責,再有兵部作案的可能。至此,三部染上嫌疑。即便後查無果,他們也已犯失察瀆職之罪!而六部本就同氣連枝,三部有嫌疑,另外三部也難逃問責。按照父皇的脾性,此案落幕後,必會撤換六部官員,乃至整肅京都六縣的城防和治安。屆時,大批官員調動,本宮便可暗中扶植自己的親信上位。”
“你想控製整個朝廷?”
“不止是控製,而是徹底的顛覆,塑造一個本宮心目中真正史無前例的大乾朝廷!”
“殿下抱負遠大,無可厚非。但你已貴為儲君,大可等陛下百年之後,再一展宏圖,何必行此悖逆之事?一個明知皇位遲早都會落入自己手中的儲君,過早的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並不惜製造自己的死亡,頂替他人的身份...這背後得有多大的理由,才能如此做?”
徐安說著,嘴角淺笑:“不妨讓徐某猜猜!殿下幾乎沒有任何理由會提前實施自己心中的顛覆計劃,因為等你登基之後,更加容易辦成此事。除非,你預知到了什麽重大的事情。例如說...你的儲君之位即將不保?”
“關鍵就在你一年前獨自停留在禦書房的那三刻鍾時間,那時你到底發現了什麽?陛下要廢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