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清走後。

徐安與龐奇快步走出戶部大院,途中龐奇數度欲言又止,似乎對徐安口中的那句“笨女人”有所不解。

但徐安笑而不語,並沒有給龐奇發問的機會。

來到門口大院時。

徐安望著仍在院中蹲著的戶部眾人,微笑對一名大理寺緝捕,吩咐道:“收隊吧,戶部之人並無貓膩。”

而後,不再停留。

這時候,人群中有一名紅衣官員排眾而出,高聲道:“爾等想就這麽走了?我戶部乃六部之首,大理寺舉兵來襲,強闖我司衙大院,難道不該給一個解釋?”

“哼!此事若無交代,本官定會上書陛下,嚴懲爾等狂徒!”

徐安聞言,回頭望了那人一眼,卻是對著龐奇問道:“此人是誰?”

龐奇看了看那人,似乎一眼就認了出來,回道:“戶部右侍郎魏千裏,從四品。”

戶部侍郎?

怪不得膽敢向大理寺要什麽解釋,原來是主管財政的右侍郎。

徐安想了想,反正現在是頂著大理寺的名頭,要解釋也應該讓他們去找大理寺卿,或者唐慕清。

便也高聲回道:“大理寺辦案,何須同你解釋?要上書,就盡管去!再敢多言,本官立馬治你妨礙公務之罪!”

他冷眼以對,言語間毫不客氣,小小耍了一把大理寺的官威。

“你...”

戶部右侍郎魏千裏一愕,氣得直瞪眼。

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幕,但不久之後,徐sir將會為他此時的“官威”付出代價。

來到門外的馬車前。

徐安將龐奇也叫進了馬車,隨後便開始在車內的小桌前翻看起卷宗。

馬車離開戶部,緩緩行進。

龐奇不由問了一句:“徐大人,我們是返回寺衙,還是?”

徐安一邊看著手中卷宗,一邊回道:“去梧桐三巷,我要回去一趟,報個平安。至於你...是不是有話要問?”

他抬眼看向了龐奇。

龐奇五大三粗,讓人一見便知是練家子出身,武藝精湛的那種。

此人在大理寺中,作風倒也算正派,三十來歲的年紀,方正臉型,給人以一種忠厚老實的既視感。

但既是能跟在唐慕清這個“女閻羅”身邊辦事,那麽其行事手段,就必然不像他的外表看起來那麽人畜無害。

“是的!”

龐奇聽後,倒也不婉轉,直言道:“徐大人讓寺正親自前往揚縣劉府一趟,應該不隻是因為...那裏也有可能隱藏著孫大夫的密盒吧?”

徐安微笑道:“對,但你可知我此舉的用意?”

“龐某不知,請徐大人明言。”

“好!你想知道,那就先幫我去辦一件事。辦完這件事,不用我說,你也會猜到我為何不讓唐慕清留在京城。”

“徐大人請說。”

“案卷中說,禦史大夫孫鶴被殺當天,正在家中會客。入夜後凶手便開始殺人,府中家眷皆亡,但有一人還活著,那便是孫大夫的那位朋友。可知此人是誰?”

“知道。幽州知府,曹懷興。”

“他現在在哪?家住何處?”

“曹知府籍貫隨州,此前並不知他與孫大夫有私交。不過,這幾個月他倒是經常往來京城。案發後,已被廷尉之人帶走,眼下不知人在何處。”

“哦?”

徐安沉思了些許,正色道:“那好。你去一趟廷尉府,讓他們告知曹懷興的下落。我要見他!”

“是。”

龐奇倒也是個幹脆利落之人,不該問的不問,該做的事立馬就做,並沒有追問徐安欲見此人的原因。

扭頭就下車,一躍而去。

不久後。

來到北市的秋月坊,梧桐三巷。

馬車停靠在一間河邊小院前,車頭馬夫叫了一聲:“官人,梧桐三巷110號,到了。”

與眾多緝捕不同,隻在大理寺司職趕馬的馬夫,乃是屬吏,也就是編製外。

因此叫徐安“官人“,而非“徐大人”,或者“徐禦史”。

車內的徐安“嗯”一聲,走出車外,抬眼掃向麵前的小院。

在前身的記憶當中,這間小院就是他的家,門牌號很好,110號,極具威嚴。

小院並不大,也不豪華,但很雅致,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屋主必是斯文儒雅之輩。

且勝在位置很好,還是個河景房,價格定然不菲。

以徐安微薄的俸祿,沒有灰色收入的話,恐怕打工三十年也買不起。

古今不變的定律:房價很高,工資很低。

隻不過世事奇妙,徐禦史雖窮酸,但卻有個富貴的未婚妻。

這間素雅的小院,便是未婚妻出資購置的。

而這裏,其實已經算是個富人地。

雖說秋月坊這個街區名字,聽起來有點像“勾欄區”那味兒,但並不影響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以未婚妻家的財力,本看不上這麽小一間一進一出的宅子,但顧及未來相公是吃官家飯的,官職又低,未免落人口舌,便退而求次選了這裏。

所以,別以為徐安能住河景房,就說明他私下有某些灰色收入。

至於...林縣縣令周北倉賄賂他的那五萬兩白銀,則是另有其因。

小院的門是關著的,但並沒有掛鎖,也就是說裏麵有人。

徐安走下車,示意跟隨而來的幾名緝捕在一旁等候,隨後敲響了小院的門。

“來了,誰呀?”

屋內一名婦人聞聲而至,打開了院門。

婦人年近五旬的樣子,一身侍婢的打扮,就不說風韻猶存了。

見到徐安歸來,明顯一驚:“啊?你怎麽...回來了...”

言語間頗為震驚,似乎覺得徐安此時不該出現。

徐安啞然失笑,道:“晚娘,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不該回來嗎?好餓啊,快去準備一點吃的。等下,我還有正事要辦。”

他吩咐道,邁步走進了院內。

根據腦中的記憶,徐安知道這名婦人名叫晚娘,乃未婚妻兒時的奶娘。

本是在揚州侍奉主家的,三年前被派到京城照料“姑爺”的起居,算是徐sir的“菲傭”之流。

不得不說的是,家裏有個有錢的未婚妻就是好,直接讓徐安少奮鬥了二十年。

不僅“豪宅”有了,連下人也都安排到位。

一邊往裏走,徐安一邊在腦中極力回想未婚妻的形象,但毫無所獲。

隻知道未婚妻姓蘇,名叫清影,字沉魚,比他年紀一點...

因為這門親事乃指腹為婚,多年前徐安因為某些原因舉家搬來京城後,二人已經很久未見,腦中隻有她幾歲時的模樣。

直到三年前,蘇家談起了兩人婚事,這才將晚娘遣來京城伺候徐安,似有即將為二人舉行婚禮的意思。

都說女大十八變!

蘇清影現在也不知變成什麽樣了,她身出富貴之家,是刁蠻任性的母老虎姿態,還是溫婉可人的碧玉淑女形象?

想著,徐安不由有些期待起來。

身後卻傳來晚娘的冰冷的聲音:“站住!徐大人別再往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