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煞 60風寒水澈(二)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想起一些古老的詞句,拚湊起來似乎也表達不出我現在的心情。果真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卻仰頭望天。見到了今天的日落,卻害怕見不到明日的日出。
我從來不是這麽容易害怕的人,傷春悲秋於我來說是杞人憂天。隻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發現人生真的很無常,就像我那個剛娶了新房就被害的父親,還有那些剛為了收到的禮物而欣喜若狂卻倒在珠寶中的哥哥們。就在前不久才剛剛見了麵,心裏的怨恨溢滿於心,想要讓他們永遠消失,卻在後一刻發現他們真的永遠離開的時候心中那股漸漸升騰起的空虛和怨恨。
以前的我活著是因為我沒有死去的理由,而現在的我沒死是因為我有活著的必要。我要報仇。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讓我存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世界中的理由。
“宮主讓你回去吃飯。”那個老是假惺惺的人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當然我也不需知道。
“我有必要回去嗎?”回去?易家莊沒有了,我也再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剛才在想什麽我不清楚,但是你大概想要報仇吧。”原真看著我道:“但是以你的力量,你以為可以找那個殺了你全莊的人報仇嗎?”
我看著原真,我敢肯定他知道什麽。“我為什麽要為易家莊報仇?有意義嗎?”
“那麽你活著有意義嗎?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有意義嗎?”原真嗤笑道:“再或者你是沒有勇氣去報仇。”
“勇氣那種東西,誰都有。”我發現我已經陷進了有沒有意義的怪圈,照這樣說來,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可是雖然沒有意義,我依然要活著,所以即使沒有意義,我依然要報仇。
“雖然你說你報仇沒有意義,可是你還是想要報仇的吧。這不是我來的目的,我隻想告訴你,宮主讓你回去吃飯了。”
我盯著原真的眼睛,良久,無言。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尤其是沒有意義的爭論,那是在浪費時間。
以後要做什麽,我沒有計劃。但是原真也許知道事實的真相,所以我要從他那裏知道答案,原真不說也沒關係,既然是屬下知道的事,那麽主子就沒有理由不知道。
他們沒過幾天就離開了這個小鎮。我跟著他們走。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也不確定我要跟到哪裏。
其實我到現在依然不清楚我到底要不要報仇。報仇這個概念,常常會突然出現,充斥了我所有的思想,讓我恨不能馬上將那些滅了我滿門的人五馬分屍;但是有時候,這個概念會變得異常單薄,報了仇,他們也回不來,隻是徒增了我雙手的鮮血,那麽我的報仇還有意義嗎?
跟著這群來曆不明的人走了那麽久,我依舊不清楚要到哪裏去。我對這群人的認識隻有,一、他們很有錢;二、他們叫主子為宮主;三、原真是僅次於宮主的存在。
“這裏是座斷崖,崖頂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原真抬頭看環繞在雲霧之中的高處對我道。
斷崖,崖頂?這周圍雖然土地肥沃卻是人煙稀少,這群人不住在土地肥沃的地區卻要到那寒冷的崖頂?
“很奇怪嗎?”原真頗有笑意的看著我。想要我問你嗎?我偏不問,這個世界上的事那麽多說不清的,我多這一問不多,少這一問不少。
原真見我沒有問的意思,走過來勾肩搭背道:“想知道的話就問吧,我會告訴你的。”
打掉他的手,繼續走我的路。
“終於回來了!”原真站在金碧輝煌的大門口,仰頭笑道。
“寒水宮?”當今武林第一大魔教。他們難道都是魔教的人?據說新一任的魔教之主在江湖中鮮有人見過。難道就是那個宮主?
“怎麽了,被嚇到了?”原真笑著將臉湊到我麵前,似乎想看到我受到驚嚇的表情。我的確很驚,卻沒有被嚇到。驚的是,魔教之主竟然貌若天人,與我所想象的虎背熊腰有很大的差距。雖然驚,但是這麽多年來我早就學會了將驚訝深藏於胸,又如何肯表露出半分。
“原真,走。”宮主依舊坐在轎子懶洋洋吩咐著。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寒水宮宮主,真的是傳言中的殺人魔頭嗎?
洗去一路上的風塵仆仆,坐在窗欞上看著滿天的星星。那天本來也有很多星星,可是後來起風了,吹散了星辰,吹來了刀光血雨。我幾乎可以想見,那種廝殺的場麵。但是凶手憑什麽可以隨意奪去那麽多人的性命,憑什麽操控別人的生死?
有人影從我麵前一掠而過,似乎是原真。
跟著原真走到了一座很大的庭院前,中間是豪華的宮殿,燈火通明。
“宮主。”
“怎麽樣了?”依舊是懶洋洋的聲音,波瀾不驚。
“他們似乎去了華佗山。”
“恩。”
“宮主既然擔心何不去看看?”
“你這是在教本宮怎麽做嗎?”他笑著,卻給人無形的壓力。
“屬下不敢。”
“這件事你不要管,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原真從裏麵走出來,臉色微白。
“本宮最討厭別人躲在背後偷聽。”話音剛落,隨即幾顆玉珠飛出窗外。
“做了虧心事。”
“與你何幹?”
我看著慵懶的躺在香榻上的美人,隻顧自己玩弄著手中的玉麒麟,完全沒有抬眼看過我。
“自然無關。”我沒好氣的回過去。沉默,突如其來的沉默。我對他是一無所知的,無話可說很正常。他依舊沒有抬眼看過我,那我何必要像個跳梁小醜一樣站在這裏等他趕呢?
正要走,聽見他那充滿磁性的慵懶聲音悠悠傳來:“你想要報仇?”
“與你無關。”
“那麽就是不想了?”
“我可沒說。”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
“你想說什麽?”
“就這麽多。”
“告辭。”我對他作揖辭別。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
他的那句話一隻纏繞在腦中。我並非看破紅塵,但我也不願承認自己是弱者。“我,不是弱者。”
“澈兒。”
“爹?”
“過去的十六年來,爹一直冷落了你,爹心裏過意不去。這次易家滅門,幸好你能安全避開,總算為我易家留下一條血脈,我易家避免了後繼無人。”
父親摩挲著我的臉,眼神裏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慈祥。
“老七。”
“三哥?”
“其實從前我們並非存心想作弄你,隻是看你總是一個人,從來不和別人多說一句話。你知道嗎?也許是我很膚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我不知道我以前說的那些話會那麽傷害你,你能原諒三哥嗎?”
他們站在我麵前,對我笑著,以前,無論是什麽時候,就連做夢也沒有出現過的畫麵,為什麽都要等他們走了以後,才會在我眼前出現?
“澈兒,我們要走了,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
“爹,不要走,哥哥,不要走。”我用力哭喊著,他們卻還是漸漸遠去,然後消失。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眼角真的有淚痕。原來以為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的,可是直到現在才發現我早已經原諒了他們如此對我,總好過現在孤伶伶一個人獨存與世。
畢竟是一個家族,血濃於水,他們走了我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報仇?說得容易,我到現在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報仇?
“整個家族一起滅了的仇恨也可以輕易放棄的,不是看破紅塵的和尚就是沒有能力的弱者。”又是那句話,一直反複纏繞著。
“我告訴你,我不是弱者,所以這個仇我一定會報。”我對著天空大喊,似乎這樣就可以達成我所期待著的事情。
“但是以你現在的能力,你以為可以找那個殺了你全莊的人報仇嗎?”原真的話不期然出現在我耳邊。
如果說殺了我全莊的真的隻是一個人,那麽以我的力量,絕對打敗不了他。以我現在的力量也許打敗不了他,但我不相信,我一輩子也打敗不了他。
我伸出雙手,看著上麵蜿蜒盤桓的宿命線,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命運的話,那麽就讓我看看,我的命運到底如何。那時候,到底是他死,還是我亡。
“老天,我現在發誓,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並殺了他,蘀我易家莊二百多條人命報仇,如弱不然,必遭天譴。”握緊了拳頭,朝空中用力一揮。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元旦快樂哦~~~
09年
開開心心
快快樂樂
幸幸福福
健健康康
團團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