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神穀中四季如春,倒不覺得時間過得如何之快,隻是看著窗外的楓樹葉,長了又落,落了又長,隨著四季更替,日出日落,竟還是紅色的時候居多。

一如陌園內的眾人,上官暮雨仍是火一般的性子,隻是如今十六歲的她,少了年幼時的一絲甜美,卻多了身為女子的一份妖嬈。一身紅衣的上官暮雨,仍是急躁的性子,臉上掛著甜甜的酒窩,漂亮的眸子一笑起來,便眯成了月牙狀,笑著君莫寒的溫文儒雅,笑著楚夜離的淑女,隻是她多出的那一份妖嬈,卻更讓人移不開眼光。

君莫寒倒未如何變化,隻是又長高了些。若說十幾歲的君莫寒讓人的感覺是溫文有禮,如沐春風,那二十三歲的君莫寒給人的感覺便是一種安心與平靜。仍是俊朗的麵龐,比年少時多了一分穩重,少了一分稚氣,如星的眸子在望著上官暮雨二人時,總是透著柔和,隻是那一身無塵的白衣,仍是未變。

楚夜離這些年過得倒是平靜的很,在陌園的院子裏種著草藥,聽著上官暮雨嘮叨著每日發現的新鮮事,聽著君莫寒悠然的簫聲。十六歲的少女再不是那個年紀幼小,瘦瘦弱弱的小丫頭,楚夜離長高了,原本便漂亮的小臉,長的更加精致,卻不如上官暮雨那種妖豔的美,而是一種平靜、純潔的美,從無瀾的眸子裏透著一種幹淨的感覺。

每每君莫寒望著她的臉龐,總是在想,她娘親定也是如此絕美善良的吧,否則向師父那樣的性子,怎麽會如此癡情於一個女子。

上官暮雨仍是每日吵吵鬧鬧的,帶著楚夜離在穀中尋找著屬於她的樂趣。穀中的人都甚是疼愛陌園這兩個丫頭,即使她們闖了禍,也不會去向君莫寒告狀,而君莫寒雖然知道這些事情,卻也仍是在一旁雲淡風輕的笑著。隻是,自從那千醉琉璃的事情發生之後,君莫寒出穀的時間便少了許多,上次去憬殤閣出穀了兩月有餘,還是被吳七的消息傳回來的,而之後便再沒超過一個月,而近一年來,他出穀的時間甚至沒有超過七天,每日無事,便在陌園內習武修息,研究著蕭譜醫書,日子過得甚是愜意。

隨著楚夜離漸漸長大,君莫寒也沒有再向初時那樣把她攬入懷中過,最多的接觸,也便是去年秋天,君莫寒伸手輕輕拂過楚夜離的秀發,如沐春風的笑道:“離兒,葉子掉落在頭發上了。”

此時正值初春,陌園內處處透著生氣。這日飯後,上官暮雨正笑著問君莫寒二人這節要如何過,哪知二人一個坐在椅上微笑,另一個卻搖著頭無辜的看向她,當即便惹得上官暮雨朝二人壞壞一笑。

眯著月牙般的美眸,上官暮雨的眸光從二人身上經過,拖長了聲音笑道:“臭師兄,離兒啊,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前幾年放的許願燈?”

楚夜離聞言,笑道:“當然記得,那又如何?”

上官暮雨見二人都疑惑的望向自己,笑道:“我便知道,每次過節,你們都沒有什麽新的想法,兩個古板的人,今年的節目,還是要由我出的。”

楚夜離有些疑惑的側頭望著上官暮雨,問道:“過節的節目,與我們前些年放的許願燈有什麽關係,你今年過節打算放燈的麽?”

上官暮雨聞言,隻搖了搖頭,淡笑著緘口不言,直到君莫寒也用疑惑的眸光望向她,才笑嘻嘻的道:“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便知道了。”

上官暮雨言罷,便出了房門,二人也不知她要做些什麽,隻得在房中安靜的等待,過不多時,便見上官暮雨手中捧著兩個紙燈進了來,笑著舉起來,道:“臭師兄,離兒,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君莫寒二人聞言都望了過去,楚夜離伸手接過其中一個紙燈,疑惑道:“這個看著好眼熟”,說著又將紙燈翻了過來,忽的抬頭問上官暮雨道:“這個是不是我們那年放的許願燈?”

上官暮雨眯著月牙眼睛笑道:“還是離兒聰明,說對了。”

楚夜離有些驚奇道:“我說怎麽看著這樣眼熟。”

上官暮雨笑道:“那師兄,離兒,你們還記不記得自己當年寫的是什麽願望?”

君莫寒淡笑著搖了搖頭,楚夜離側著頭想了想,笑道:“這許願燈是我九歲時候放的,哪裏還記得寫了些什麽。”

上官暮雨笑道:“看來不止我,大家都不記得了。”

君莫寒聞言,忽的插話道:“暮雨,我記得當時你說,這許願燈要放在水中隨水飄走——”

上官暮雨聞言,微一嘟嘴,嗔道:“臭師兄,你真是不解風情,難道你不覺得我現在把許願燈拿出來看看我們當年寫了什麽願望,比隨水飄走更有意義麽”,說著,她又朝楚夜離一笑,道:“還是我們離兒好——”

君莫寒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而楚夜離接過話來,問道:“暮雨你不是說,放在水中飄走,飄的越遠,願望才會實現麽?”

上官暮雨嗬嗬傻笑了兩聲,揮了揮手,道:“哎呀,讓你們想想當年寫了什麽願望,兩個人都不記得了,反而對我說的這些話記得這樣清楚做什麽。”

楚夜離疑惑問道:“可是,我確是記得那時我們已經將許願燈放走了,現在怎麽會在你手裏?”

上官暮雨聞言,轉向楚夜離,笑道:“笨離兒,當然是我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半夜偷偷跑出去撿回來的啊”,說著,又委屈道:“離兒,你怎麽能向著我那臭師兄啊,我們可要站在同一戰線的。”

楚夜離聞言,輕笑出聲,低頭緩了半響,才問道:“暮雨,這許願燈一直在你手中,你怎麽也不知道自己許的是什麽願望呢?”

上官暮雨笑道:“那是自然,我雖然把這許願燈又找了回來,但卻沒有打開來看,等的就是大家在的時候一起打開。”

楚夜離有些好笑的望向她,笑著道:“那可要辛苦暮雨姑娘了,讓你拿著這些許願燈卻又不能打開看,以你的性子,怕是憋壞了。”

“是啊,我可是忍得好辛苦的”,說著,上官暮雨將另一個紙燈遞給了君莫寒,笑道:“這個是師兄你的,我們一個一個來拆開,看看大家寫的是什麽,怎樣?”

楚夜離聞言一笑,卻先望向君莫寒,上官暮雨也隨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君莫寒見狀,淡淡一笑,便展開了紙燈,看了半響,卻不出聲。

上官暮雨有些著急,笑著湊過頭去,搶過了紙燈,看到燈上的字先是一愣,隨即笑著念道:“望離兒忘記以前在石家堡的不開心——”

楚夜離聞言一愣,視線從上官暮雨身上收了回來,望向君莫寒,隻見君莫寒朝她微微一笑,點頭,她眸子柔了柔,也回以他一笑,心底暖暖的。

那天,他對自己說,並不是穀外所有的人都如石家堡那般的。

從那時開始,他便一直關心著自己。有人關心的感覺,很幸福——

上官暮雨笑道:“臭師兄,看來你還滿關心離兒的嘛,我還以為你會寫願望,讓我不要到處去惹是生非呢。”

楚夜離聞言,笑著打趣道:“暮雨,你怎麽自己說自己是惹是生非?”

上官暮雨還未作答,卻聽君莫寒笑道:“若是我在這許願燈上寫了實現不了的願望,豈不是薄了你的麵子。”

楚夜離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君莫寒真是不給暮雨留麵子,聞他言下之意,是說讓你不去惹是生非是不會實現的,不如不寫罷了。

上官暮雨聞言,側著頭微微皺眉,想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嗔怒道:“好啊,臭師兄,你居然敢這麽說我,哼”,說著,轉過身來朝楚夜離怨道:“離兒你看,臭師兄多討厭,就總是拿我尋開心。”

君莫寒一挑眉,道:“離兒也不像你那樣惹是生非,我當然隻會說你了。”

上官暮雨朝他做了個鬼臉,恨恨的道:“說不過你,不和你說了”,隨即又笑著把眸光投向楚夜離,笑道:“離兒,我們不理他,快把你的拆開來看看,上麵寫了些什麽。”

楚夜離聞言,微微一笑,便伸手打開了許願燈。紙燈因為年頭久遠的緣故,已經有些發黃,沾過水的地方有些皺皺巴巴的,上麵還印著蠟燭的痕跡,打了開來,裏麵露出一行秀氣卻略帶稚氣的小字,雖因為曾放在水裏,字跡已經被微微浸濕,卻也還能依稀看得清楚寫了些什麽。

上官暮雨見她隻望著許願燈出神,卻一直不作聲,問道:“離兒,你寫了些什麽?”

楚夜離望著紙燈上的小字,微微臉紅,卻不好意思念出口。

上官暮雨歎了口氣道:“你瞧你們兩個,做什麽這樣害羞”,說著,便笑著拿過楚夜離的紙燈,笑著念道:“希望無神穀裏麵所有的人都幸福,希望能和暮雨與君莫寒一直這樣下去。”

上官暮雨念完,側著頭想了一想,問道:“離兒,你怎麽不替自己許願呢?”

楚夜離淡淡一笑,道:“我已經很幸福了”,言罷,又望向上官暮雨,笑著道:“暮雨,輪到你了,你的許願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