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娘子此問一發,眾人皆望向楚夜離,卻見她仍平靜的很,淡淡道:“前幾日我在泉水旁邊澆灌花草,便是那時候染上的。”
楚夜離此話確有些不明不白,且漏洞甚多。陌園裏本就有存水,若要澆灌草藥,又何須特意跑到泉水旁邊去澆灌,再加之楚夜離明知千醉琉璃毒性,還在清泉旁邊澆水,實在惹人懷疑。
吳七礙於君莫寒的麵子,不好直接問她是否是她故意下毒,隻得旁敲側擊的問:“離兒,你為何明知千醉琉璃毒性,還要去泉邊澆水?”
楚夜離聞言,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上官暮雨看在眼裏,甚是著急,為楚夜離辯解道:“離兒不懂醫術毒術,隻是會種些草藥,怎麽會去下毒害你們”,說著,轉向楚夜離,道:“離兒,你不是和我說你不懂醫術麽,你快些和他們講清楚。”
楚夜離低了低頭,眸子有些暗淡,半響道:“我確是不懂醫術,但我卻懂得用毒。”
她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且不提他一個十幾歲的女娃竟能深諳毒性,隻是她這樣說,便有一半等於承認了自己下毒。
董娘子曾險些喪命於千醉琉璃之下,早就在吳七身後隱忍了半天,此時再也忍不住,道:“還和她多說什麽,定是她故意下毒的——”
董娘子此言一出,楚夜離倒未做多大反應,而吳七與其餘無神穀眾人也都默不作聲,隻是上官暮雨生了氣,道:“董阿姨,此時誰是誰非還未得知,你別冤枉離兒”,說著,又轉向吳七,道:“吳七叔,離兒是我師兄帶來的,又怎會害大家,再說,這些天我們二人在陌園也喝得是泉中的水,怎麽沒事。”
董娘子冷笑道:“她自己下的毒,又怎麽會讓自己中毒,若是她平日飲食與你不同,你不就察覺出來了,所以隻得也為你解了毒。”
上官暮雨將身後的楚夜離護的緊了緊,怒道:“離兒不是這樣的人!”,說著,便望向眾人見他們是何反應。
無神穀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曾經在江湖上的豪傑英雄,仇人自是很多。楚夜離不喜生人,君莫寒帶她回穀之後,便也沒有逐一介紹給大家,因此穀中一多半人並不知道楚夜離的來曆。此時證據確鑿,眾人難免懷疑她是否與無神穀為敵,但又礙於君莫寒的麵子,不便發難,隻得在原地猶豫不決。
上官暮雨望了望眾人,見眾人無一人肯為楚夜離辯解,而此時吳七也沒了言語,董娘子又在一旁怒目而視,言道:“吳七叔前些日子已將消息放給了穀外的弟子,我師兄想必早就知道了,此刻正趕回穀來,不如等他來了,在把事情下定論。”
眾人聞言,又都陷入沉思中。其實這件事由君莫寒來解決最好不過,楚夜離既是他帶來的,他人多做幹預自會是損了君莫寒的麵子。
吳七猶豫半響,朝上官暮雨一笑,道:“暮雨說的有理,離兒的事情還沒有下定論。我們這幾日從穀外購些水來,再找人守在陌園門口,過了這幾日,水也就幹淨了,其餘的事情,不如就等莫寒回來再解決。”
君莫寒是無神道人的弟子,又是義子,作為無神穀的少穀主,在眾人心中的威望自是甚高,此時無神穀眾人聽吳七如此說,倒也同意,留下了兩個人守在陌園門口,其餘眾人便走了,隻是那董娘子臨走前還不忘瞪了楚夜離一眼,言道:“即使少穀主回來維護於你,無神穀也不會歡迎一個用毒害人的人”,說著,便也一甩衣袖隨眾人而去。
上官暮雨待眾人走了,有些擔憂的握了握楚夜離有些微涼的雙手,拉著她進了自己的屋中,坐在床邊,安慰道:“離兒你別怕,等師兄回來他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楚夜離沉默半響,抬起頭望著上官暮雨,問道:“暮雨,我說我會用毒,你怎麽不怕我?”
上官暮雨朝她一笑,道:“離兒就是會用毒,也不會害我的,我怕什麽。”
楚夜離聞言,眸光柔了柔,聽上官暮雨接著道:“離兒,若真是那泉水有毒,為何你我會沒事?”
楚夜離淡淡道:“千醉琉璃的根部成扁葉狀,晾幹後可以泡水喝的。”
上官暮雨眨著眼睛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幾日我們喝的茶水——”
楚夜離朝她一笑,上官暮雨起身快步關上房門,又回到床邊,小聲驚道:“離兒,我太佩服你了,我原來以為我已經很能玩了,原來你玩起來這麽大,把全穀的人都玩進去了。”
楚夜離聞言,有些無語的看著她,實不知事情鬧成這樣,她怎會是這般想法。
上官暮雨又側著頭細細想來,想起那日楚夜離說“千醉琉璃開花了,君莫寒就快回來了”,那日清晨楚夜離望著天空對她說“要變天了——”,這幾日來,每日楚夜離都會親自泡茶給她喝,忽的驚訝道:“離兒,原來你早就知道他們是中了千醉琉璃的毒性,居然不告訴我,你也太不夠朋友了。”
離兒,你做了這些,是為了要師兄早些回來麽——
楚夜離聞言,微微疑惑,猶豫半響問道:“暮雨,你都不擔心他們中了我下的毒麽?”
上官暮雨笑嘻嘻的道:“他們不了解離兒,我還不了解麽,離兒是絕不會害人的。”
楚夜離聞言,低下頭不再言語,隻是平日裏平靜無瀾的眸子裏漾出些柔光,半響小聲道:“其實我是故意的——”
上官暮雨笑著點頭道:“我知道了,不然你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跑去澆灌草藥”,半響過後,見楚夜離有些詫異的望著她,笑道:“我後悔了,我也要學學用毒,原來用毒還可以這樣用。”
這上官暮雨定是用自己愛玩的性子來看待這件事情了,而看她現在竟還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楚夜離隻得無奈低下頭。
陌園院外一直有兩個無神穀的人守候著,上官暮雨剛一推門出去,便見他們一個個像盯無神穀的大敵一樣監視著楚夜離,實在惱火,卻又不好發作,隻得帶著楚夜離又坐回屋中眼不見為淨。楚夜離對此倒不以為意,聽了上官暮雨的埋怨,隻是笑了笑便了之。
隻是,無神穀的眾人,包括上官暮雨都沒有想到,消息剛剛發出去隻幾天的功夫,君莫寒卻在第二日便趕回了無神穀。
當君莫寒一身白衣,與吳七並排走進陌園的時候,陌園內眾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楚夜離被董娘子等人擋在身後,隻遠遠望了他一眼,卻見他也把目光投了過來,隻是臉上仍是雲淡風輕的微笑,讓人看不出此時是何想法。
來陌園的路上,吳七已向君莫寒詳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此時君莫寒一踏入陌園,見眾人看著楚夜離的眼神中帶有敵意,幾不可見的一皺眉,隨即向眾人深鞠一躬,道:“眾位前輩,君莫寒向各位賠罪。”
不禁楚夜離愣了,上官暮雨愣了,連吳七等人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董娘子上前一扶君莫寒,道:“莫寒,你這是做什麽?”
君莫寒微微一笑,道:“晚輩剛才來陌園的路上,吳七叔已經和我講了這幾天事情的原委”,他頓了一頓,望了楚夜離一眼,接著道:“是我臨走之前,托離兒替我照顧千醉琉璃的。”
吳七聽到這,有些疑惑不解,問道:“莫寒,那這盆千醉琉璃是你所種?”
君莫寒微一點頭,言道:“是我所種,隻是晚輩這些日子都不在穀中,我見離兒會種些草藥,才將千醉琉璃托付於她,沒想到會鬧出這麽大的亂子。”
董娘子聞言,沉思半響,問道:“可是楚夜離知道千醉琉璃的毒性,卻還去泉水旁邊澆灌,她明知穀中人全靠那流泉水度日——”
君莫寒又微一鞠躬,致歉道:“我臨走交給離兒兩株草藥,一株是兔耳芍藥,需要每日用流動的泉水澆灌,另一株便是這千醉琉璃——”
君莫寒言到此處,眾人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楚夜離頭低的很低,一直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麽,而上官暮雨卻一臉微笑,眯著月牙狀的眼睛看著眾人的表情變化。
又聽君莫寒接著道:“離兒年齡還小,是晚輩考慮不周。如果眾位前輩欲要懲罰……”
吳七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寒,你種這些草藥,也是為了醫治穀中的人,我們怎麽可能怪罪於你。離兒為此幫忙,也不是有意讓泉水染上了毒,倒是我們這些大人,沒有問清原委便來責怪一個孩子,實在沒有臉麵可言。”
董娘子也是直來直去之人,聽吳七認錯,當即便走到楚夜離身邊,上官暮雨見狀連忙拉著楚夜離後退一步,將她擋在身後。董娘子見她如此,也不計較,當即朝楚夜離深鞠一躬,道:“離兒,是董阿姨糊塗,錯怪了你,還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你若真想害大家,怎麽會用這殺不死人的毒來害人,我董娘子在此給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