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意微涼,屋內的燭光卻是仍在搖曳著,使得紙窗紙上,投下兩抹淡淡的朦朧身影。在這無風之夜,本是萬籟俱寂,但屋內傳來的一道詫異之聲卻是打破了寂靜,令得楚夜離本欲推門而入的雙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師父,你說石軼這般做,意欲何為,”君莫寒的聲音從房中傳來,門外的楚夜離在聽聞“石軼”這刻骨銘心的兩字之時,心中暗暗的緊了一緊,從小到大的經曆,使她對這個人莫名的產生了一抹恐懼之情,這兩字不禁令她心頭升起一抹深深的不安。
無神道人的聲音傳來,楚夜離才驀地發現,這幾年來,無神道人比那年她初見時,已是滄桑了不少。
“石軼此番召開武林大會,怕是想要依靠如今石家堡的號召力,一統武林。”
君莫寒聞言,聲音有些低沉,疑惑道:“石軼此番動作,怕確實是有這番打斷,可著江湖上的門派哪個不是經過幾百年的傳承,又哪肯如此乖乖的被石家堡納入麾下,怕是這石軼,還有著其他的打算。”
無神道人聞言,淡笑道:“至於他有什麽打算,我心裏倒是有些清楚。石軼一直都是一個占有欲極強的人,他對亦潯是如此,對權力、金錢亦是如此,他此番動作,怕是已經忍耐不住寂寞了,這些年來石家堡逐漸壯大,而如今的武林形式發展到這一步,怕也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去完成自己的野心。”
無神道人言罷,室內沉寂片刻,君莫寒驀地道:“我倒是聽離兒說過,石軼從前幾年開始便經常閉關,而月貞也說過,他曾見到石菁菁日日給石軼送飯,怕是石軼從那時開始就已經勤練武功,看來他此番舉辦這武林大會,已是蓄意已久。”
無神道人淡淡道,隻是聲音中透著些許的冷漠:“怕是石軼這次,要用些強了。他當年武功已是高強,而經過這些年的修煉,怕是武功比我隻高不低,如今石軼這般肆無忌憚的召開武林大會,顯然已經無所懼怕,到時候隻要技壓群雄,這武林為他所控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君莫寒沉聲道,言語中透著些許的殺意:“難怪他一直追著離兒不放,欲要知道無神穀的所在,怕是他在這江湖之中,唯一不放心的,便是我們無神穀。無神穀內外人不可進入,怕是石軼也不知道我們的底細,才心生探測之意。”
無神道人似無意間望了一眼窗外,忽的拍案而起,氣道:“氣死了氣死了,不管那個什麽亂七八糟的賭約了,莫寒,為師毀約了,為師要傳你一套武功路數,我們無神穀也是接到了他石家堡的請帖,到時候你便想盡辦法阻止石軼。要論江湖地位,我們無神穀在江湖之上的聲望也絲毫不比石家堡低,但這之前你卻是必須要有極強的能力,要是讓那老家夥得了逞,你師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君莫寒有些詫異的望著突然恢複了本性一般的無神道人,出神半響,才驀地回過神來,不經意間望了一眼窗外,不禁暗自好笑,言道:“師父,怎麽本來好好的說著正經事,你又惱怒了起來。”
無神道人聞言,吹著胡子道:“還說,都是你這臭小子,最近搞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害的為師想要逍遙江湖都是不能了,現在好不容易你和離兒和好了,石軼這個老家夥又來搗亂,真是煩死了,反正這件事情交給你了,到時候要是實在阻止不了,你倒也不用和他硬拚,給師父回來做一年的飯便好了。”
言罷,無神道人便是沒了言語,楚夜離輕閃身形入了君莫寒的房中,果不多時,她便見君莫寒有些無奈的微微搖著頭走將進來,在看到她時,並不詫異,隻朝她淡淡一笑,道:“剛剛師父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楚夜離聞言,便知自己這毫不會武功的身子,怕是剛剛站在那屋門口,便已是被屋內的兩人發覺。心念於此,她莫名的心頭一暖,怕是無神道人也是心中思量怕她過於在意那有關石家堡的事情,才突地將語氣放輕鬆了些,恢複了以往頑童一般的性子,速速將君莫寒趕了回來。
微微點頭,楚夜離皺著眉頭輕聲問道:“你真的要去石家堡麽?”
君莫寒聞言輕輕點頭,隨即如沐春風的笑開,暖暖的笑意之中似有安慰的意味,他緩緩走上前去將楚夜離的身子攬入懷中,溫聲道:“離兒不願我去石家堡麽?”
楚夜離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以及胸口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音,將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裏,搖了搖頭,君莫寒見狀,聲音之中略帶些許的歉意,柔聲道:“不會有事的,離兒不用擔心我。”
楚夜離心頭一緊,石軼的武功究竟到達了何種地步,怕是江湖之中少有人知,這與石軼鮮少在外人麵前與人動手有著莫大聯係,不過換言之,以石軼現在身為天下第一堡的一堡之主的地位,確是很少再會有出手的機會,與他人過招。
畢竟,石家堡如此龐然大物,又有誰去有意招惹。
但楚夜離卻是心裏明白,在她七歲離開石家堡的那一年,石軼的武功,怕已是登峰造極。石軼屋內有一本邪功,需要依靠常年向自己體內注入劇毒來催化修煉,而付出的,卻是自己剩餘的壽命。楚夜離之所以能夠留下這條性命,怕也就是因為她的煉毒本領,幾年之中,石軼曾經從她那木屋之中,索去多少劇毒,她心中有數。
那日石軼敗於上官暮雨與洛憬殤聯手之下,怕也是有意而為之,有心要降低眾人的戒備,而為的,怕便是統一武林的這一刻。
石軼此人,心機太深!
“莫寒,”楚夜離伸出雙手,緊緊的回抱住君莫寒,抱得很緊很緊,似生怕他離開一般,君莫寒似也感覺到了懷中人兒的不安,將下顎頂在了楚夜離的頭頂之上,修長的手指似能傳遞力量一般,安慰著懷中忐忑不安的她。
“你可願意從此與我歸隱江湖,不再問世事,不去理石軼的作為,不去在乎江湖將要發生什麽事,什麽都不在意,也不要再理睬別人如何看我們,”淡淡的聲音從懷中緩緩傳來,而楚夜離那略顯顫抖的聲音之中,似摻雜著些許的哀求之意。
“離兒——”
楚夜離望著君莫寒眼中的掙紮,知道他欲要說些什麽,急忙打斷他,道:“我們就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牧馬放羊,不再管這些江湖瑣事了,好麽。”
君莫寒逃避開楚夜離此時溢滿懇求的眸子,伸手緊緊摟住她,輕歎出一口氣,有些歉意的道:“離兒,你所說雖是我一直所想,但你也聽到師父剛剛與我的話,若是我此刻走了,豈不是不忠不孝。師父對我有知遇之恩,無神穀對我有養育之情,我不能棄之不顧,你可知道,一旦石軼統一江湖成功,那麽他的下一個目標,必定會是我無神穀,到那時,現在無神穀內的這番安詳的生活,便是不會再複存在了。”
楚夜離聞言,輕輕搖頭,道:“你說我自私也好,不懂事也好,這些我都不管,江湖上的事情也與我無關,離兒隻是想找一個地方與你好好活著,不想再理這些事情了。”
微微一笑,君莫寒輕聲安慰道:“離兒,那無神穀內的這些人,你也忍心看著他們落在石軼的手裏麽,還有師父,你忍心看到他失去一切麽?”
楚夜離聞言,身子驀地一僵,心中升起一抹傷痛,無神穀一直以來都被她當做家來看待,她又如何會不在意這些,隻是,石軼那高強的武功究竟到達何種地步,即使連她心中也不是極為清楚,她又怎肯便這樣看著君莫寒去送死。
君莫寒見懷中的人兒默不作聲,淡笑道:“我知道離兒是擔心我,才這般說的,你放心……”,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撫上那墨色的三千青絲,似留戀般,久久不肯離去:“待得這件事情結束了,離兒想去哪裏,莫寒都陪你去,可好?”
楚夜離微微垂下頭去,低聲問:“你一定要去麽?”
君莫寒聞言淡淡一笑,道:“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情,離兒便在無神穀等我回來,可好?”
楚夜離聞言,有些堅定的抬起頭來,她驀地動作令君莫寒有些詫異,但卻當他略帶疑惑的眸子對上那一對平靜中帶著堅定的墨眸之時,心中的漣漪卻是層層而起,隻聽楚夜離淡淡道,聲音雖輕,但卻透著一抹堅定不移的色彩:“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斬釘截鐵的聲音隨即而至。
君莫寒望著楚夜離聞言微微皺起的眉頭,擔憂道:“離兒體內的毒還沒有解,怎麽能長途跋涉,再者說,若是路上毒發了,可怎麽好,離兒不會武功,此去太過危險了。”
楚夜離聞言,眸光微閃,她與君莫寒相處這樣許多年,倒也深知他的性子,此時君莫寒這番拒絕,怕已是沒有了回轉的餘地,隻得另想他法。
見楚夜離低著頭不再出聲,君莫寒心中微鬆了一口氣,淡淡的一笑,隻是那隱在她心中深處的想法,他卻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