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楠背影僵硬生冷,她回頭,眼眸中射出的光如刀如劍,“真可笑,你以為,你坐過牢,就能得到我的原諒?池逸辰,你休想。如果沒有你,我的父親不會死。他用生命為你父母的感情債買了單,承受了你的餘怒,你以為,幾句軟話就能讓我拋下這麽些年來,我心底的恨?!”

哪怕她的父親真正的死因並不是因為他,她也無法原諒。

池逸辰急急的說:“我不會要求更多,隻要以後,讓我能在不遠處看著你和孩子過得很好就可以了。”

他那麽高傲霸道的一個人,說出這麽柔軟又卑微的話,可見他是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

葉安楠的眼角又紅了,鼻腔裏酸軟一片。

她明明很生氣,也很憤努,甚至憎恨,可不知為什麽,這一刻,她那些激烈得自己都控製不了的情緒卻顯得那麽的無力。

葉安楠閉了閉眼,聲音低啞碎破,“你的事,用不著我來同意。池逸辰,你欠我父親的命,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以後,你隻要不再出現在我眼前,我就當我們兩清了。”

“真的能兩清麽?”池逸辰低聲自問,聲音不大,在這方不大的空間裏,卻清晰的傳進了葉安楠耳裏。

葉安楠深深的吸了口氣,沒再作停留,徑自走了出去。

細細的高跟鞋‘嘚嘚’的跺在碎花石地麵,聲音清脆空靈,帶著怒意。

是的,兩清不了!

池逸辰欠她的是父親的一條命,更是糖糖與一搏的童年人生。

眼底掙紮良久的淚水,終於在她踏出控視室大門那刻滾了出來,她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淩亂的步子顯得有幾分倉皇而狼狽。

回到公司,葉安楠神思不定的在辦公室坐了一下午,臨到下班前,她突然站起來,拎著包就出了門。

她去了肖朋飛的事務所。

彼時肖朋飛已經拎起公文包準備下班了,見到葉安楠,他還挺驚訝的。

“葉小姐這時候來,有事?”

葉安楠把包直接丟到了她辦公室的消發裏,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如果我要幫池逸辰脫罪的話,怎麽做?”

肖朋飛隱在金框眼鏡下的濃眉一挑,似有詫異,“葉小姐想清楚了?”

葉安楠點頭,“你有辦法嗎?”

肖朋飛把公文包放了回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沉思了片刻。

“要看你想做到什麽程度。我早說過,你手裏的資料如果交出去的話,池總最多就是個濫用職權什麽的罪,這個罪,罪行可大可小,往大一點說,也就判個緩刑,也就這幾年無法離開漳城而已。往小了說,罰個款,交完罰金,就沒什麽事了。不過這個前題是,到時候葉小姐你會有點點麻煩,所以你要想清楚。”

葉安楠下午時已經在辦公室裏思考了一下午,她沒有多餘的濫好心,可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

以池逸辰現在的處境,多交一點罰款,坐個幾年十幾年就出來了。

可他到底是她孩子的父親。

糖糖和一搏已經有一個有過前科的母親了,她不能讓他們再有一個有前科的父親。

以後孩子長大了,知道了這些過往,不但會怨她這個母親,更會讓他們在其他孩子麵前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葉安楠不想這樣的情況出現。

坐幾年牢於池逸辰而言,有什麽,不過就是這些年苦一點,不自由而已。

可與孩子,卻是災難。

他心裏的枷鎖放下了,她與孩子,卻永遠邁不出這個心結了,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我都知道。”葉安楠沉默片刻又道,“這件事,你去辦吧,到時候需要我怎麽配合你就說一聲,事情完結後,你把費用清單發我郵箱,我會一次性給你結,或者,你提前開價也可以。”

這樣梗直直白的客戶,倒是讓肖朋飛不好意思了一瞬。

他清咳一聲,“費用什麽的,倒不著急。還是那句話,葉小姐想幫到什麽程度?”

葉案南淡漠的道:“不要讓他人生檔案上有汙點就成。”

肖朋飛沉默了一瞬,這個,似乎有點難。

因為無論他現在怎麽做,池逸辰的檔案上,都已經有了汙跡。

“我盡量。”肖朋飛說。

葉安楠點頭,把那些股份轉讓,基金證書什麽的,都交給了肖朋飛。

她凝眉想了想,“還有件事。”

“你說。”肖朋飛把葉安楠遞過來的資料稍稍整理,放到了一旁。

葉安楠抬眸看著他,聲音低緩的說:“順便麻煩你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想辦法讓池逸辰簽了。”

肖朋飛感覺有點牙痛,如果換幾年前剛認識葉安楠那會兒,他會許會很痛快,甚至不擇手段幫她辦成。

可現在……

肖朋飛很猶豫,雖然他沒有旁觀過葉安楠與池逸辰的感情,但看著兩人相愛相殺到這種程度,他就很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

肖朋飛推了推金框眼鏡,問她,“如果池總不答應呢?”

葉安楠說:“他會答應的,他簽字,我保他出來。”

肖朋飛點點頭,“我懂了,我會盡快去見池總一麵。”

“嗯,麻煩你了。”葉安楠不輕不重的應了聲,抓起包,轉身就走了出去。

肖朋飛看著葉安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情莫明低沉,摸著下巴喃喃自語,“看來,這件事,不會很順利啊。我得先想想辦法……”

不得不說,做為律師,肖朋飛的直覺,敏銳得過分。

當他把葉安楠委托給他的離婚申請推到池逸辰麵前時,池逸辰隻是微微的撩了撩眼皮,“她讓你來的?”

肖朋飛尷尬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池總似乎不意外?”

池逸辰的唇角苦澀的動了動,低垂的眼眸,似乎都透著傷感。

他的確不意外,早在葉安楠才回來沒多久,就說過會讓人把離婚協議給他送過來。

後來,不知是她忘了,還是她那時正忙著讓他簽下那些能置他於如今這般境地的合同,竟然一直沒有送過來。

這件事,就像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刀,沒落下時,他慶幸,落下時,除了心痛,似乎也鬆了口氣。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我不會簽。”池逸辰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