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尺以替景烈處理傷口為由,強行將景烈拖去的護士站,一路上又是規勸又是防備。

“二少,太太出事,這是誰也不想的。老板就怕家裏的地麵太滑,摔著太太,早就讓人,在太太每個要去的地方,都鋪了厚重的手工地毯。”

他不說還好,一說,景烈的心都揪了起來。

天知道,當他接到顧惜悅說葉安楠早產大出血的電話時,心都快停跳了。

他剛壓下的怒火,又一簇簇的往上竄,額頭上青筋都在跳動。

“鋪了地毯?那她是怎麽摔倒的,難不成下去的時候,還特意肚子朝下?”

路尺不說話了。

自葉安楠懷孕,池家裏裏外外,的確都是鋪了厚厚的地毯的。

隻是池逸辰向來喜歡幹淨整潔,家裏的地毯,每隔幾天,都會係統的輪翻換下。

那天正好傭人把書房的取走,地麵消了毒,是要敞敞再鋪的,結果還沒鋪上,就出了事……

景烈猛的扯回護士正在給他做包紮的手,護士被嚇了一跳,隻見他隨手拉起未打好結的頭子,胡亂一捆,站起來,推開路尺就往外走。

“哎,二少,你去哪?”路尺不敢輕心,一直跟在景烈身後,隨他一起來到ICU區。

老遠便看到自家老板像個傻子似的,趴在那裏,笑著笑著,便有水光隱沒。

路尺:“……”

景烈則是一見,又火冒三丈。

他上前,猛的揪住池逸辰肩上皺巴巴的衣物將他往外一推。

“別在這裏裝模做樣,看著假。”

池逸辰被推倒倒退一步,眸光乍冷,餘光掃到ICU裏靜躺著的葉安楠,眸底寒意散去。

“我不想在她麵前跟你動手。”

景烈無傷的那隻手,捏得咯吱作響,深吸著氣點頭,指著池逸辰冷笑,“放心,我不會動手。讓她知道了,她會擔心難過。但是池逸辰,等她醒來後,我會帶她離開!”

說完,景烈轉身離去。

池逸辰平靜的眸光驟然冷沉,他休想!

路尺來到池逸辰麵前,“老板,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沒合眼了,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鐵打的身體,這樣也熬不住啊。

池逸辰搖頭,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你先回去吧。”

路尺知道勸不住,“我去給你買點吃的。”說著轉身便大步往外而去。

*

糖糖的手術,之前擬定了與葉安楠同一天進行,為了那一天,池逸辰甚至默許了老太太迷信的做法,翻了黃曆。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劃,葉安楠早產了。

即便如此,葉安楠的早產入院,也自動開啟了糖糖手術進程的開關。

治療一但開始,在未結束前,便不能停止。

池逸辰每天都會來看糖糖,隔著透明的玻璃牆,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差的精神,除了心裏憂得跟貓抓似的,什麽忙也幫不上,更無法替她卻承受。

父女倆隔著電話線對話。

糖糖知道葉安楠生了個小弟弟,護士阿姨說,生了孩子的女人和嬰兒,都需要臥床休養。

她很懂事,這些天來,從沒提過一句讓媽媽來看她。

隻是越往後,她也很難受,那種快承受不住的難受。

她問池逸辰,“爸爸,媽媽的身體好了嗎?”嬌軟的聲音無精打采。

她好久沒見到媽媽了,她怕媽媽再不好,她就見不到了……

池逸辰喉頭哽了哽,柔聲安慰焦躁的女兒,“快了。等你出倉的時候,就能見到她了。”

糖糖小大人似的歎氣,“哎,好漫長啊,我還要等多久呢?爸爸,我好想見弟弟……”

孩子的每句話,都像一個個悶拳頭,砸在池逸辰泛酸的心裏。

池逸辰瞞了糖糖葉安楠的狀況,也瞞著她小兒子的狀況,眼見著女兒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他突然決定道,“好。爸爸明天帶他來見你。”

糖糖高興的咧開小嘴笑了。

池逸辰回到葉安楠所在的ICU,換上換菌服,用特地消過毒滅過菌的熱水毛巾小心翼翼的替葉安楠擦臉擦手擦腳。

她腳上的針頭已經拔了,隻留下左右手上的還在,一邊輸著藥水,一邊輸著血槳,隻是輸入血槳的速度越來越慢。

陳醫生一行專家進來例行檢查。

池逸辰往後退去,讓出位置來。

漫長的檢查之後,根據結果,醫生將血槳的速度,調得更慢了。

他欣慰的笑,“隻要出血量恢複正常,就可以不輸血槳了。”

池逸辰點頭,“辛苦你們了,她什麽時候會醒?”

他沉吟,“太太這次生產,身體受創太深,全身上下的血,相當於換了五次,會昏迷得其她人久,這很正常。”

池逸辰的心倏爾一痛,握住葉安楠的手也緊了起來。

陳醫生接著說:“隻要她能醒來,危險期就算度過一半了。”

換而言之,多昏迷幾天醒來,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最壞的,可能……

池逸辰垂落身側的雙手驀然收緊,吸入肺的空氣,也像冰渣,寒涼刺骨,還帶著刀鋒。

“沒其它辦法?”

陳醫生搖頭,“重創的身體,需要一個恢複期,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樣。”

他沒說的話是,葉安楠懷孕期間受了那麽多罪,各種治療,用藥,對她的身體已經傷害得很透徹,現在她能不能醒過來,完全要看她自己的意誌。

池逸辰不再說話,繼續擰過毛巾,替葉安楠擦手敷輸液輸腫了的胳膊。

陳醫生無聲歎息,退了出去。

池逸辰將燙呼呼的熱毛巾搭在她輸液的手上,動作輕柔的替她按摩起僵硬的指關節。

“你再不醒來,我都已經不知道用什麽理由去騙糖糖了……安楠,糖糖精神很差,她需要一個動力,支持她堅持到出倉那天。咱們的兒子還沒取名,他也在等著你……”

葉安楠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任他如何低喃,緊閉的雙眸,依然未曾顫動一下。

*

老太太來的時候,他剛從ICU裏出來。

“這才幾天,怎麽瘦成了這樣。”

老太太那天被葉安楠嚇得心髒病又犯了,連著幾天,都被兒子醫生按在家裏休息,不許操心,更不許到醫院來。

老太太氣得把家裏所有人都罵了個遍,氣才稍稍順了些許。

養了兩天,身體有所好轉,馬不停蹄便讓陳嫂準備吃的穿的,帶著司機傭人,一窩蜂的趕來了醫院。

兜轉了幾圈,才在ICU這裏找到池逸辰。

她知道這幾天池逸辰恐怕顧不上自己,可當看到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麵容憔悴,胡子邋遢的孫子,老太太心疼得臉都皺成了一團。

“奶奶,我沒事。”池逸辰把老太太扶到一旁的綠色長椅上坐下。

老太太渾濁滄桑的眼裏,淚水直滾,心疼的罵道:“要怎麽才算有事,都像安楠這樣,躺在裏麵才算有事?”

池逸辰抿著唇,不說話了。

老太太歎息,拉著他起身,“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現在不管你怎麽想的,都必須跟奶奶去吃點東西。等下再好好洗個澡,換個衣服,休息一會。安楠和孩子這裏,我會派人盯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