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眸光輕輕掃視著她蒼白的容顏、淩亂的發絲和眼,硬挺的眉心迅速擰了起來,說道:“怎麽會突然落水?幸好和祥將禦河的防備重新置辦過,否則這一次真的難救你了。”

雲蘿將視線轉向一側,不去看他。

他臉色微變,輕聲問:“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些什麽?”

她眼淚無聲落下,心底卻在不停地祈禱,希望他不要親口告訴她即將迎娶衣盈風的事實,希望今晨在禦花園隻是誤聽,希望他和衣國締結婚約的約定隻是一場政治玩笑。

祁舜注視著她蒼白而倔強的麵容,深邃的眸光漸漸暗了下來,帶著幾分歎息說:“即使是真的,你又何必如此傷心?”

她心裏一陣淒涼,迅速合上雙眸,她雖然很用力地想忍住聲音中的凝滯和哽咽,積蓄在眼角的淚水抑製不住地向外湧出,猶如雨後片片零落的梨花。

祁舜凝視著她,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低聲道:“就算我娶了衣國公主,你依舊是我喜歡的人,誰也不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不用害怕。”

因這一句話,雲蘿的身體在他懷中變得僵硬起來——她隻是他“喜歡的人”而已,他終於明確地告訴她,他的心裏將會有有別的女人存在,這曾經溫暖、曾經迷戀的懷抱即將屬於她以外的女子!

祁舜見雲蘿沉默不語,試著將她嬌弱的身子攬進懷裏,卻出乎意料地遭到了她的躲閃和後退,他舒展的雙臂落了空。

他敏銳地察覺了從她悵惘的眸光中微微顯現出來的那一抹堅定之色,緩緩道:“我和衣帝的確已有約定迎娶衣國公主。無論我是否娶妻,你在祁國皇宮之內盡可自由自在,不會有任何人敢為難你。除了正式的名份,無論你要想什麽我都給你。”

雲蘿第一次下意識地拒絕了他的懷抱,也清晰看見了那一瞬他眼底掠過的失落和不悅,她揚眸看著他,聆聽著他對她的承諾,以她如今身為一枚政治棋子的處境,還有什麽會比聽到這番新皇的許諾更教人雀躍和開心呢?更何況,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那是舒適,讓人忍不住地眷戀流連?

然而,此刻她的心卻沉得無法提起一絲力量來回應他。

半晌靜寂之後,祁舜才淡淡開口說:“假如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決不勉強,前天你對我所承諾的話,我隻當你沒有說過。”

雲蘿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手抱住錦被,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不願讓啜泣的聲音逸出,仍然沒有回答他。

祁舜黑眸帶著深深的質疑和探詢,等待了片刻才說道:“你現在如果不想和我說話,就好好歇著。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你,禦河旁邊明明有護欄,你為什麽會突然落水?究竟是你自己太不小心,還是有人故意圖謀暗害你?”

雲蘿沒想到他竟然一語料中事實,雖然她生性安靜,從不想節外生枝,但是經過祁舜提醒,她心中忍不住漸漸生出疑惑,宮中究竟是誰,竟然如此仇視她、痛恨她,不惜暗施毒手置她於死地?祁國皇宮內的凶險程度已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自從靜妃故去,這個她生長了整整十年的“家”,如今也變得不再安全。假如不能得到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安寧靜謐的天地,即使留在皇宮、留在他身邊,也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抉擇。

她說不出話,但是她毫無掩飾的眼神早已告訴了祁舜一切真相。

祁舜神情驟變,黑眸閃爍著輕微的怒火,緩緩站起身道:“我明白了,我必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雲蘿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如一縷浮雲般飄出寢殿之外,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掩麵伏在繡枕上輕輕啜泣。

他的世界並不會完全屬於她,在另一份不屬於她的空間裏,將來會出現別的女子的影子,她永遠都無法幹涉、無法估計那另一份感情在他心目中的重量,他所給予她的,永遠隻能是他心房之內的一部分而已,縱然他的心中會有她的位置,可這樣的兩情相悅,究竟是幸福更多一些,抑或是痛苦更多一些?

很快,慶安長公主在禦河旁被人暗害而落水,祁舜震怒下令徹查幕後凶手的消息在宮中飛快地傳播開來。

祁皇後得知雲蘿幾乎跌進禦河溺斃,急忙按祁國慣例請來欽天監為她掐算流年,欽天監夜觀星相後啟奏,道是慶安長公主自開春以來接連遭遇喪父母之痛、婚姻之變、落水之災,都是因為流年不利,她暫時不宜居於宮廷內,隻有遠離臨安才能消減災禍。

祁皇後對欽天監這番話深信不疑,惟恐雲蘿的流年噩運會繼續連累宮中妃嬪,決定命雲蘿離開皇宮前往異地別苑暫時居住,皇宮內一時人心惶惶不已,恨不得她盡快離開才好。

雲蘿得知訊息心情更加鬱悶,見祁皇後詔命她攜帶著西苑幾名侍女遷往別苑居住,隨即毫不猶豫收拾行裝離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