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案第十二章 我就是文軍

過了好久,劉紅從座位上起身,以一種就事論事的口氣說道:“我去做晚飯,就算是我給大家做最後的晚餐吧。再說,我不在這裏對大家來說也好一些,至少麵對的時候不很尷尬。還有,劉偉,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表姐,最好我每上一道菜時你都先嚐一遍,或者拿銀勺子攪一攪,避免我又加上一條毒殺的罪名。”

難以想象,她竟然燒了一頓極其美味可口的晚餐,在這種氛圍下。周莎自願到廚房去幫忙,但劉紅堅決說不要別人幫忙,她自己應付得來。對於她來說,這是一頓離別宴。

周莎的表情有些異樣,她嘴裏嘟囔著想說什麽,可是被劉紅堅決地拒絕了。

吃過晚飯後,大家都到了客廳,圍坐在大茶幾上喝茶。但似乎誰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某件事情的發生。

這種狀況維持到照海的電話打過來。他告訴大家說,他十五分鍾後會到景芝農莊,宣布一件事情。

雖然洛晶筋疲力盡地說他們今晚上不準備接待客人,但照海卻說無論如何,他們都得過來,事情很緊急。

劉紅把茶盤端到廚房,讓她意外的是,她發現程星星正對著水槽裏撩起的大小盤子出神。聽到她進來,程星星立即劈裏啪啦地數落起來:“瞧你把我幹幹淨淨的廚房弄成了什麽樣?這個炒鍋,我隻是用來炒菜的,可你,拿它來做了什麽?”

“炒肉。”

“毀了,真正毀了。你知道那種味兒會保留好長時間,我至少要泡好幾天才能清除,你怎麽能這麽做?還有你手裏拿的那口鍋,我隻用來煮牛奶~~~”

劉紅生氣把鍋扔到水槽裏說:“得了,我不知道你哪個鍋用來幹什麽,你自己要去睡覺。幹嘛現在又要爬起來?我已經夠煩了,你走開,讓我安安靜靜洗碗。”

“不行,我不讓你用我的廚房。”

“哦。那你自己洗好了。”她憤怒地大步走出了廚房,就在這當口,門鈴響了。

“我才不去開門呢。”程星星從廚房裏喊道。劉紅咕噥了一句髒話,然後大步走到前門。來的人是馮雪晴。她臉上淚痕未幹,聲音沙啞地說:“程隊打電話讓我過來,說有緊急的事情。”

劉紅點點頭,把客人領到客廳。

客廳依舊很冷。沒有任何人對她主動表示同情,或者提起嶽依琴的死。這個身材高大、精力充沛的女人,臉上洋溢的悲痛難以言表。

洛晶吩咐說:“把客廳所有的燈都打開;

。來,雪晴。坐在這裏,警察馬上就來了。”

劉紅抱怨地說:“程星星又下來了,我真是受不了她。”

洛晶黯然地說:“有時候我感覺她是瘋了,不過也許現在我們都瘋了。“

馮雪晴憤慨地說:“少說什麽瘋子不瘋子的說法,我絕對不能忍受殺人的人說自己是瘋子。要我說。罪犯都是清醒的,至少可以說是聰明的。“

外麵有汽車駛來,少頃,照海和涵冰走進來。所有人都看起來十分謹慎。然後照海壓著嗓子說道:“好,大家都來了,坐吧。”

照海坐在靠門的地方,麵對他的幾乎是坐成一排的女人。劉紅和涵冰坐在沙發上。洛晶和馮雪晴坐在另一邊的大椅子上。劉偉站在後麵,周莎則躲在更靠後的陰影裏。

他先停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你們大家都知道,嶽依琴被害了。我們有理由相信殺死她的凶手是個女人。由於另外一些理由,我們還可以把範圍鎖得更小。我這就請幾位女士說說,今天下午從四點到四點二十分之間。你們都幹什麽。”

之前他已經聽過劉紅的敘述。現在她保持著鎮定又重新講了一遍:四點到四點三十分,她在景芝農莊旁的田野上散步,在路上沒有遇見任何人。

接下來是涵冰,涵冰的供述就更簡單了。她一直在樓上自己的房間睡覺。

按說接下來應該是周莎。周莎說自己沒什麽好說的。這個回答讓馮雪晴很憤慨,她說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任何人都不能!要知道被殺的可是她自己的女兒。

照海心平氣和地解釋說:“你也知道,嶽依琴在被害前說了一些話。在這裏發生搶劫的那天晚上,有人當時不在這間屋子裏。嶽依琴說她看見在場的那些人的名字。通過排除法,她發現有一個人她沒有看見。”

劉紅不相信地說:“不可能,誰也不可能看見什麽,當時手電光晃著我們的眼睛。”

馮雪晴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不,我女兒依琴就能,她當時就在門背後,就是隊長現在站的地方。她是唯一能看見了發生一切的人。”

程星星質問道:“啊哈,這可是你的想象,不是嗎?”

終於輪到她出場了。她戲劇性地推開門,動作很大,幾乎是一把將照海推到一邊,激動得異乎尋常。

“你們不叫我嗎?難道我就該待在廚房。可我告訴你們,我同別人一樣看得清,也許看得更清楚。不錯,我看得很清楚。搶劫發生的那天晚上我看見了一件事,而且我深信不疑,這以前我一直沒有說。我心想,我不會把看到的說出去,還不到時候,我要等待。”

照海刺激她說:“或者你想等這件事結束後,敲詐一筆錢?”

程星星氣呼呼地轉向他,樣子活像一隻發怒的貓:“幹嘛不行呢?既然我一直慷慨大度地保持著沉默,我幹嘛不該得到報酬?特別是等到有一天,這裏麵會有錢,有很多錢。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我知道這個文麗~~~”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劉紅說:“就是你,你策劃了這一切,不是嗎?當然我本來可以等著要錢,可是現在我害怕了;

。我寧願要安全,誰知道呢,也許不久有人就要殺我。所以,我要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

“那麽好吧,你到底知道些什麽?”照海懷疑地問。

程星星哼了一下,莊嚴地說:“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不像我說的那樣待在廚房洗餐具,聽見槍響的時候,我已經來到了餐廳。我從裏麵往客廳的方向看,那裏一片漆黑,可槍聲很響,手電筒掉在地上~~~我看見了她。我看見她手裏拿著槍,就在他附近。我告訴你,我看見了洛大姐。”

“我?”洛晶大吃一驚,從座位上跳起來,“你肯定瘋了!”

瘋掉的可不止是她,事實上,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這是什麽話?洛晶拿著槍打死了劉波?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這不可能,你不可能看到表姐。”劉偉突然打斷她,他的聲音尖酸刻薄。

一直冷眼旁觀的涵冰反問:“為什麽不能是她?那麽是你了?你就是那個隱藏不露的文軍了?你們年紀相仿,難道不是嗎?你和冒牌的劉紅,也就是你的妹妹一起導演了這些謀殺不是嗎?”

“他不是文軍!”一個聲音從角落的陰影裏傳了出來。周莎走上前,臉色蒼白:“我才是文軍,隊長。”

“怎麽是你,文軍?”

“不錯。似乎人人都以為文軍是個男孩。劉紅沒有說,三歲之前的事情她多半不記得了。我母親很多年前就死了。之後我發現了我舅舅的事兒。我舅媽行將就木,她一死,錢就會落到洛晶的手中。我發現了洛晶住在什麽地方,於是,我,我就來到了這裏。我希望,既然這位大姐是個老太婆,又沒有親人,她也許願意幫我一把。但不是為了我,因為我能夠工作,而是給我兒子的教育提供幫助。畢竟,這時我舅舅家的錢,再說她又沒有特別的親人需要花錢。”

“後來,”她說得更快了,仿佛長期以來積蓄在胸中的千言萬語一下子絕了堤,再快的速度也表達不出她的情感,“這次搶劫發生後,我開始感到害怕。因為我似乎覺得,唯一可能有機會殺死洛大姐的人就是我。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哪一個是文麗,我們並不是那種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一看就知道我們並不想像。因此,似乎唯一應該受到懷疑的就隻有我了。”

她停下來,將她的秀發從臉龐梳理到耳後。照海猛地意識到,書信匣子裏那張褪了色的快照一定是她的母親唐豔。這種想像絕對錯不了。他也明白了為什麽信上提到的‘雙手反複地握緊又鬆開’這句話那麽似曾相似——現在,周莎就在這麽做。

“大姐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我從未企圖要殺死她,也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可結果還是一樣,我就是文軍。”她補充說:“你們不用再懷疑其他人了。”

就在這當口,憑空突然響起了一聲叫喊,是從廚房裏傳出來的,那是一聲悠長的、令人膽戰心驚的恐懼的尖叫。聽起來有些驚悚,仿佛晴天霹靂一樣炸響在大家的頭頂。

“那不是程星星!”劉紅大喊說:“她在幹什麽?她是凶手嗎?天哪,不會是她吧?”

“不是。”照海和涵冰異口同聲地回答說:“她是謀殺了三個人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