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案第三章 熟人幹的

兩個半小時後,也就是八點鍾之前,劉強手裏拿著強光手電,低下頭來,躲避那迎麵撲來使人視線迷茫的漫天風雪,跌跌撞撞地走上了通往鎮上的下坡路。

大雪是在一小時以前開始紛飛而下的,此時已鋪天蓋地,彌漫四野。劉強氣喘籲籲,大聲哼哼著喘粗氣,已經走得筋疲力盡。他幾乎要凍僵了,一邊跺腳,一邊吹氣,用麻木的手指摁響了田盛家的門鈴。

門鈴聲尖銳刺耳。

幾分鍾過去了,屋裏毫無動靜。他不耐煩地再次摁響了門鈴。屋裏依舊悄無聲息。最後,劉強第三次摁響門鈴,並把指頭一直摁住不放。門鈴銳聲響著,可屋裏依舊寂然一片。不安強烈地襲擊著他。他看見門口有個掃把,他一把抓起掃把,使勁捶打著門,那聲音簡直跟打雷差不多。然而屋裏依然一片死寂。

劉強不再敲門,他站立片刻,茫然無措,然後緩緩地踱下斜坡,來到大門口,沿路徑直朝警察局走去。

在門口,他略微躊躇,停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推開了警察局的門。

值班的丁路和劉強認識,他驚訝地站起身來。這個天氣,這種地方,警察局完全就是廢掉的地方,而現在,他竟然見到了一個訪客:“哦,沒想到在這樣的夜裏你還會出來。”他招呼劉強坐下:“我明白了,今天是周五嘛,即使在這樣的夜裏你也會去見田盛的。不是我說,你們的基情也太穩固了吧,有多少年了?我記得至少有三十年了,對不對?”

但劉強完全無視他的招呼,無比煩惱地回答說:“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去看看,我進不了他家的門。我摁了門鈴,又使勁地在門上敲打,可沒人應答。“

這種不安情緒傳染給了丁路。他蹙起眉頭說:“很奇怪。這種天氣很少有人出門。這就怪了。”他喃喃著重複了一遍。

“他當然不會出去。”劉強對他的遲緩顯得很不耐煩:“你不打算去看看嗎?”

“去看什麽?”丁路還處在一種自我的呆滯迷茫中。

“去做點什麽事啊,萬一有什麽事呢?”

丁路仔細考慮著:“是不是病了?你知道單身一個人就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他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我打電話試試看。”電話就在他身旁,他拿起話筒,撥了號碼。

可是田盛無論對敲門。還是電話鈴聲,全都毫無反應。劉強在一旁斜著眼瞪他。如果電話能打通,他還來警局做什麽?現在的公務人員,一個比一個懶散。

丁路掛好話筒說:“看來他是病倒了,而且是單獨一個人病倒在床上。我們最好把文醫生請來,讓他跟我們一起去看看。”

不得不說,他考慮得還比較周全。萬一田盛真病倒了,醫生在身邊會解決很多問題。畢竟這種天氣,叫救護車都是件麻煩事。

好在,醫生家近在咫尺。幾乎就是警察局的隔壁。醫生剛坐下來進晚餐,有個急診病人耽誤了一會兒。聽到被人呼叫,他有些不高興。不過盡管不情緣,他仍然同意和他們一起去。他披上一件暖和的棉襖,帶上一雙皮手套。又在脖頸上圍了一條圍巾。

大雪依然紛紛而下。

“這該死的鬼天氣,”醫生嘟囔說道:“但願你們別讓我白跑一趟。田盛雖然上了點年紀,但他壯得像頭牛,從來沒病倒過。”

劉強哼了一聲,他寧願白跑一趟。

來到田盛租住的房子前,他們又是摁門鈴,又是敲門。可屋裏依舊毫無動靜。

於是醫生建議繞到屋子後麵的一扇窗戶那兒去。他們繞到了房子後麵。突然,醫生發出一聲驚呼:“看,那扇窗子是打開的。”

那扇窗戶果然是打開的,他們趕緊疾步來到窗前。在這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空氣寒冷徹骨的夜晚,沒有誰會把窗戶打開的。屋裏燈光明亮,一道窄窄的白光從裏麵透射而出。

三個人同時趕到窗戶前。劉強第一個爬進去,丁路緊跟而上。

他們一走進屋子就驚呆了,劉強這個老年人不禁發出一聲壓抑的呼喊。緊接著醫生也進來了,跟他倆一樣,吃驚地目睹了屋子裏的那一幕情景。

隻見田盛臉朝下趴在地上。四肢伸展開來。屋裏淩亂不堪,櫃子上的抽屜全拉開了,地上滿是零碎物品。他們身後的那扇窗戶被砸爛。田盛身上有一根直徑五六厘米的鐵管子。

這個時候,醫生一個健步竄到前麵,跑到匍匐在地的身體旁。隻一會兒他便站起身來,麵色蒼白。

劉強緊張地問道:“他死了嗎?”

醫生點點頭,轉身對丁路說:“你來說說該怎麽辦吧。除了檢查屍體之外我沒別的什麽好做的,也許你也可以等你們的專業人員過來檢查。我現在可以把致死原因告訴你。顱骨底部粉碎性骨折。我可以猜測凶手用的是什麽凶器。”他指了指那根鐵管子說:“我想應該是那個。”

丁路似乎才反應過來:“天哪,你的意思是說,這兒不會發生了謀殺案吧?”

醫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自言自語地說:“至於死亡時間我也說不太準,應該是死了兩個小時,或者是三個小時。”

突然,劉強想起在孟可房間的對話。他用指頭按住幹焦的嘴唇,不敢相信地問:“他不會真的是五點二十五分時遇害的吧?”

醫生驚訝地看著他問:“有可能,你怎麽會知道準確時間的?”

劉強摸索著走到一張扶手椅那兒,頹然坐下,一邊自言自語地咕噥著,臉上是一派驚訝害怕的表情:“五點二十五,啊,我的天哪。那麽說這一切竟是真的了。”

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近幾年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為此,從市裏專門抽出一名得力的警員到桑田鎮來。

呂方是個非常精明能幹的警察。他性格沉穩,意誌堅強,思維極富邏輯,對細節明察秋毫,因此辦案率很高。他身材高大,風度穩健,一雙黑色眸子深邃洞遠,說話舒緩,和照海頗有一番相似。

他是淩晨接到電話通知的,很快,他被招來負責辦理此案。因為交通堵塞,他一直到早晨才到達田盛的小屋。

此時,他俯身對著屍體,再次進行檢查。死者雖然是個老人,但身體很健碩,一看就是運動員的體格:寬闊的雙肩,窄窄的上身,肌肉鼓脹結實。頭比較小,牢牢地嵌在肩頭上。他估計死者實際年齡應該在六十歲,但看上去他最多五十出頭。

細細檢查一番後,他問身旁協助調查的丁路:“你怎麽看啊?”

“哦——”丁路搔著腦門。他是個年輕人,剛上班五年,在鎮上待著的這五年,處理的一般都是小偷小盜之類的事情,說到凶殺,他真的是第一次接觸。

呂方依舊看著他。丁路隻好試探地說:“據我看,凶手來到窗外,把玻璃砸了,接著就進行盜竊。我想當時死者在自己的臥室。小偷沒想到屋裏會有人。這時,田盛聽見客廳有動靜,於是就出來查看。小偷聽到他出來,就操起鐵棍,對著田盛一棍下去,然後,他就死了。”

呂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對,有這種可能性。他是麵對窗戶時被打倒的。”丁路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凶殺也不過就是這麽一回事罷了。誰知呂方話題一轉,又說:“不過我不相信哪個小偷會在下午五點破窗而入。還有,你看,窗戶並沒有上鎖,卻給砸開了,完全沒有必要。要我說,是有人故意要造成一種破窗而入的假象。最後,你看這裏,雖然抽屜都沒拉開了,可是死者身上的錢包還在這裏,你怎麽解釋?”

這麽一說還真是這麽一回事。不過如果不是盜竊,那是因為什麽呢?是熟人幹的嗎?

呂方沉思著說:“如果是熟人幹的,有一點很奇怪,他的確是從窗口進來的。為什麽死者會讓一個熟人從窗口爬進來呢?凶手幹嗎要爬到窗口那兒去?假設是死者認識的某個熟人,不用說會讓他進來的,可幹嘛不走前門呢?在這麽個晚上要從前門繞到窗戶這兒路很難走,又多此一舉。這一點很奇怪,一定有什麽別的原因。”

丁路猜測說:“或者是誰不願意讓別人看見他。”

“也許吧,也許到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不過這屋子裏沒有別的什麽人嗎?”

“沒有,最近五年以前,田盛隻聘請了一個人照顧他的生活。他叫耿亮,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不過一個月前,耿亮突然結了婚,這讓田盛很懊惱。他不喜歡女人,一輩子也沒結婚。耿亮後來搬出了房子,眼下他跟老婆住在幸福街,就在拐角那兒不遠。每天來一趟,為他洗衣做飯。我想他是最親近死者的人了,或者我們應該去見他一見。還有就是和我一起發現死者的劉強,他是死者最好的朋友。他在談到死者遇害時間時說道的話很奇怪。他指出死者遇害的時間是五點二十五分!他怎麽知道的?要我說,他一定有什麽沒說出來。”

對丁路說的這番話,呂方感覺大有用處。他們要了解死者的情況才能追查死因,進而查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