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案第十一章 我把她除名了

就像他李善說的,陳老太太果真是個人物。她雖然年紀看起來有七八十歲了,但精神確實很好,腦袋瓜子一點也不遲鈍,似乎比妘鶴的腦袋轉的還快呢。她對妘鶴的來訪倒比其他人更熱情一些。

“我很欣賞你辦的那些案子,真的精彩極了。別以為我老了就啥也不知道了,我有很多人脈,他們還沒感覺我老呢。家裏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真的無話可說,可是你一定要幫我們抓到凶手。我不能容忍這個家裏再發生罪惡事件。”

妘鶴讚同地說:“您說得不錯。家裏接連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讓人很擔心。”

老太太不屑地撇撇嘴說:“得了,我可一點兒也不擔心。在這所房子裏,沒人會擔心死去的人,誰會為李慶豐哭泣?或者為王楠?不,沒有人,沒有一個人會在乎他們是死了還是活的。”

說話真夠尖銳的,妘鶴寬容地笑笑說:“我在乎啊,所以我才來到這裏。不過~~~”她話題一轉問道:“我想了解一下烏鴉礦場的事情,我想您是家裏的百事通,一定知道這件事,對不對?”

老太太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尖聲大笑:“哈哈,你果真名不虛傳,已經調查到這裏了。這件事你想知道什麽?”

“你能告訴我的都想知道。”

“我能告訴你的不多。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好像是二十或是二十五年以前的事了,關於東非的一樁特許權的紛爭。我偶讀妹夫和一個叫史安民的人一起去幹這事。他們一起到那裏去調查那礦的事,史安民因發熱死在那裏了。我妹夫回國說那特許權還是什麽的一文不值。”說完,她看著妘鶴說:“這就是我能告訴你的全部情況。”

妘鶴笑笑,輕輕抓過老太太的手循循善誘地問:“您一定知道的比這個多一點,對吧?”

“事實就是如此,不過道聽途說倒是有一些,你也要聽嗎?”

“事實上。我對道聽途說更感興趣呢。”

一向固執又古怪的老太太竟然對這個女孩兒特別鍾情,她被妘鶴纏得沒辦法,隻好又繼續說道:“後來,史安民的老婆來這裏大吵大鬧。他們堅持說我妹夫騙了史安民。我敢說他確實騙了。我了解我妹夫。他是個從聰明、肆無忌憚的家夥,但是我不懷疑他無論做什麽都是合法的。他們證明不了任何事情。史安民的老婆是那種精神錯亂的女人。她到這裏來,說了許多要複仇的威脅的話。說他謀殺了她的丈夫。她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後來,我聽說她就進了精神病院。她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那兩個孩子看上去嚇得要死。說她要把孩子帶大了複仇。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內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烏鴉礦場不是我妹夫一輩子設下的唯一騙局。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利益是他追求的唯一目標。”

“那家人後來怎樣了,您知道嗎?”

她搖搖頭說:“不知道。我能確定我妹夫沒有真正謀殺史安民,但是他也許留下他不管而讓他死去了。他或者做得不道德。但不算違法。”

妘鶴暗自思忖,或者李慶豐做的事情不違法,但是不能否認的是此事後,他和史家一家結下了梁子。後來,史安民的妻子進入精神病院。那麽那兩個孩子呢?按說,那兩個孩子現在也三十多了,會不會正像他妻子威脅的那樣,他們真的實施了複仇計劃呢?或者被放在書房桌子上的烏鴉就是證明,它在暗示說,我來了,我就在這裏!故意在桌上放烏鴉的人是誰呢?是他的妻子還是那兩個孩子?

在鬆林私人療養院。照海和妘鶴坐在來客者會客室裏,麵對著一位頭發灰白的老太太。劉薇六十三歲了,不過看起來要年輕些。她那灰黃的眼睛有一種空虛感,她的下巴顯得軟弱、沒有決斷的樣子。她的上唇很長,偶爾抽搐一下。她膝上放了一本大書,照海和她談話的時候她正在低頭看書。此時。照海腦子裏還在想著剛剛和範醫生的談話。

範醫生是負責劉薇的專職醫生。他告訴他們說,劉薇是自願進來的病人。她不像其他病人一樣焦躁不安,她很安靜,大多時候心智健全,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範醫生的話讓他們鬆了一口氣。原本他們還擔心對方會精神混亂,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他們坐下來的時候,劉薇不為所動,她的眼睛盯在書上,什麽都不看。照海自我介紹說:“我叫程照海,市刑警隊的隊長,這位是我的顧問妘鶴。我們來這裏是因為李慶豐死了。這個人你認識吧?”

她頭也沒有抬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是李慶豐,住在水灣區的李慶豐。”

“不,我不認識,肯定不認識。”

照海略微有點吃驚。他懷疑她現在是不是像醫生說的那樣完全處於正常狀態。

“據我所知,很多年前,你認識他。”

“不是,那是昨天的事。”

照海無語了,隻好順著她的話說:“是的,是昨天的事。你曾經去那裏找過他。他和你丈夫有關係。實際上,他是你丈夫的一個合夥人,非洲的一個礦場,烏鴉礦場,您記起來了嗎?當年,李慶豐和您丈夫一起到非洲勘察那處礦。後來,您丈夫不幸在那裏去世了。”

她突然抬起頭來怔怔地說:“那是我丈夫的礦,他發現了那處礦,申請了開礦所有權。他需要錢去開發那座礦。他找了李慶豐。可是他太傻了,我早該阻止他那麽做。”

“你認為李慶豐在烏鴉礦場那件事上詐騙了您丈夫,是嗎?”

她又低頭看自己的書:“我當時多笨啊。”

“我明白,要查問很久之前的事對您來說很困難~~~”

“誰說那事情過去了?要我說,事情正在解決,正在解決~~~”她喃喃著:“必須要有行動。我把他們帶大就是為了這個,為了複仇,為了行動。”

“你是在說你的兒女嗎?”

她迅速地點點頭:“是的,史敏和史大偉。他們當時才九歲和七歲,沒有了父親。我告訴他們的。我每天都告訴他們,我說一定要報仇,殺死李慶豐。可惜,大偉在一個暴雨天出去,再也沒有回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們的行動也完了。”

他們明白,史大偉死於一場車禍,那麽她的女兒史敏呢?她在哪裏?當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立即搖頭說:“我沒有女兒。”

“你剛剛還說到她叫史敏。”

她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從書上移過來看著他:“史敏,我有這麽一個女兒,可是你知道我拿她怎樣了嗎?”

“不知道,我們一點也不清楚所以才來問你。你拿她怎樣了?”

她再次低頭說:“看這本書。”

她膝上放著一本《萬年曆》。那是一本很久的《萬年曆》。她打開這本萬年曆,他們看到扉頁上寫了兩個名字史敏和史大偉,後麵是孩子的出生日期,分別注明那年那月那時,還有陰曆和陽曆。但是現在,是史敏的名字上劃上了一道粗粗和黑線。

“你明白嗎?”她呆呆地回答說:“我把她除名了。我永遠都不理她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因為她沒有信守諾言。我知道她沒有按我教她的做。”

“現在你的女兒在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沒有女兒。史敏這個人再也沒有了。”

“你是說她已經去世了?”

“去世?”她突然大笑:“要是她死了,那倒好些。好多了,真的,好得好得多。”她歎息,在座位上躁動不安。然後她又恢複了那種文靜的禮貌:“抱歉,我不想再談下去了。我想休息,而我必須休息。”

此後,無論照海問什麽,她都不作回答。她隻是回房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他們隻能起身離開,然後和她的醫生做了一次簡短的談話。

“有其他任何親戚來看望她嗎?比如說,女兒?

“我想在我前任期間的確有個女兒來看她,但是她的來訪讓病人很激動,所以我的前任勸她不要再來了。”

“那麽你現在不知道她的女兒史敏在什麽地方吧?”

醫生搖頭說:“不,一點都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接著,照海試圖了解史敏的長相,但是結果並不令人鼓舞。那麽多親戚來看望病人,難以記清誰是哪個。隻有在這裏多年的一個護士似乎記得史敏小個子,黑色的直發。而另一個護士則說她體格健壯,金色的卷發。總之,她們說的是兩個完全不搭的人。

史敏,到底在哪裏?在他們看來,出現在書房桌上的烏鴉一定代表了某種涵義,而這種涵義似乎都指向史敏。正像她母親教導她的,她複仇了嗎?一開始是對他的烏鴉警告,然後是付諸行動的毒殺事件?如果是這樣,案件應該截止到李慶豐的死就結束了,後來的兩起死亡案件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