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案第十八章 塵埃落定

“哦,這還不容易嗎?很多年前我和一個男人一起生活過。他得了癌症,醫生把藥交給了我,由我負責給他注射,還有別的麻醉劑,我說以後會把它們全部扔掉,可是我把它們全部留下了,包括麻醉劑和鎮靜劑,我想有一天可能會派上用場,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還有不少呢,我自己從來不服用這些東西。我不相信這些東西能治病。”她把牛奶推向妘鶴說:“把它喝光,這是最簡單的方法。另外的那種方法,我想對你沒有好處。對了,那種方法在哪裏,我就是記不清把它放在什麽地方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開始繞著屋子一圈圈地打轉。

“我把它放在哪兒了?放在哪裏?我現在什麽都記不起住了,我開始老了。”

妘鶴徒勞地又喊了一聲救命,可是外麵依舊空無一人。而秦小萍還在房間裏來回逡巡。

妘鶴想,拚死一擊吧,畢竟她還年輕。而秦小萍,看起來都有五十出頭了。妘鶴應該可以製服她。

就在妘鶴打算和她對抗的時候,突然她走過來,陡地伸出左臂,一把抓住妘鶴的肩膀。她的右手從身後舉到前麵。在她的右手裏握著一把刀身長而薄的匕首。等待的時間,她已經找到了另一種殺死妘鶴的方式。妘鶴奮力掙紮。她想畢竟她還年輕。

泛著寒光的匕首在一點一點地向她逼近。妘鶴高聲尖叫,希望樓下的喬翠夫婦能聽見她的呼喊。可是房間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似乎外麵什麽也聽不見。

即使如此,她隱約聽到樓下有人在喊叫,在砸門。從樓下的聲音可以分辨出他們正試圖把門或窗戶砸開。妘鶴悲哀地想:“可是他們永遠也到不了這裏了。他們如何也穿不過那道牆,除非他們知道機關。等他們進來的時候,自己一定已經死了。”

妘鶴竭盡全力地掙紮著,她想把秦小萍推開。可是秦小萍比她高,是個高大而強壯的老婦人。她的臉上依然泛著笑容,可是卻不再和藹

。現在。她臉上漾開的是滿足而快樂的表情。

妘鶴想到一個名字,殺手玫瑰,一定是她。

當她輕聲念叨這個名字的時候,秦小萍得意地說:“你知道我的綽號?可是現在我已經老了,不再像以前那麽有力。不過,你明白嗎,你是無法反抗的。”

妘鶴被緊緊地壓在一張大椅子的側麵。秦小萍的一隻手臂把她抵住,她的力量越來越大,妘鶴不可能再向後退了。她右手的匕首一點點逼近著。

妘鶴盡量告訴自己,不能驚慌失措。一定要保持鎮定。可是她腦中又這麽痛苦地想。我打不過她。我能怎麽辦?或者這就是天意~~~

她感到恐慌,在麵對生與死的時候,她妘鶴也感到恐慌,就像她在夕陽紅第一次受到暗示時的感覺——是你那可憐的孩子嗎?

這其實是一種警告。可是她會意錯了。她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警告。

她的眼睛盯著逼近的鋼刃,可是奇怪的是,使她感到恐怖而全身癱軟的並不是閃閃發光的匕首給她帶來的威脅,而是匕首上方的那張臉——秦小萍那副慈祥的麵孔,愉快、滿足的微笑。她殺人,但她認為殺人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情。

秦小萍看上去沒有瘋,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她之所以表麵正常,是因為她自認為是正常的。她是個完全正常、和一般人一樣的人。

她被一陣眩暈和疲軟淹沒了,她的肌肉鬆軟下來。她聽到什麽地方傳來“嘩啦”一聲巨響。玻璃終於碎了。這巨響震得她發暈,她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看到照海那張熟悉而焦慮的臉:“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喝點這個~~~”

一個冰涼的玻璃杯壓在她的嘴唇上。這是什麽?有毒的牛奶嗎?

“不。這是讓你放鬆的東西。”

果然,聞起來不是牛奶。她喝了一口,原來是白酒。她感覺有些苦。

“來,再喝幾口。”

妘鶴把杯子推到一邊。再喝幾口,就真的放鬆下去了。

她仰靠在軟墊上,看了看四周。窗口露著一架長梯的上半截。窗前的地板上是一堆玻璃碎屑。

這麽看,她還躺在之前的房間裏。她推開眼前的酒杯,目光從拿著杯子的手和臂膀上,一直移到照海的臉上。

“蓮蓮。”她喃喃著,聲音很低。

“你說什麽?”

她看了看屋子,再次問道:“她到哪兒去了?我是說秦小萍?”

“她在休息,在隔壁房間

。”

她的記憶開始漸漸恢複。她猶疑地問道:“是他?我說得對嗎?”喘了一口氣,她又說:“我犯了一個錯誤,在夕陽紅。我把她想錯了,當時,我很驚恐。我把她想錯了,我不是怕她,我是替她擔心。我以為她要出事,我想保護她,我~~~”她似乎累了,停了一下,疑惑地看著照海說:“我淩亂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照海點點頭說:“是的,我明白,恐怕我是這裏最明白的人了。”

妘鶴皺起眉頭問道:“她是誰?真實的她。”

不,事實上,這裏最明白的人不是照海,而是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一直躲在房間角落,垂著頭。這時,他走過來聲音粗啞地說:“她是我妻子。”

“可是您的妻子不是已經死了嗎?大家說她去了美國,然後死在了那裏。”

“她死於美國,那是我散播的謠言。”

“您把她帶走,是因為那些孩子?”妘鶴欲言又止。

楊振剛沉重地點頭說:“是的,我發現了那些孩子。大部分時間她相當正常,不過警方開始懷疑她,我必須得采取行動保護她。”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曾是那麽可愛,是我最喜歡的蓮蓮。”他指著牆上的油畫說:“睡蓮,她是個瘋狂的丫頭,一向都是。可是他們家族有精神病史,蓮蓮也如此。年輕的時候,她追求刺激,和一幫劫匪在一起。想追求刺激。她嫁給我的時候,已經告別了過去的一切。她想和我在一起,養幾個孩子。可是我們沒有孩子。這讓我們兩人都很傷心。於是,她的病發作了。當時,我以為這不重要,因為我愛她。”

他絕望地擺了擺手說:“我愛她,一直深愛著她。不管她成了什麽樣子,她做了什麽,我希望她平安無事。我想保護她的安全,而不是讓別人把她關起來。我們確實做到了。很多年。也很順利。”

“您說我們?”

他說的我們是誰。如果妘鶴猜得不錯,應該說的是田靜。

果真,他繼續說得:“田靜,我忠誠的田靜。她能力很強。她計劃並安排了一切:挑選養老院,使她享受到所有可能的舒適和奢華。她選的養老院離這裏很遠,在那裏,沒有人會認識她。”

妘鶴還有疑問:“誰在那幅畫上加了那條船——那條上麵畫著‘蓮花’的船?”

“是我。她很高興,那使她想起了在舞台上的輝煌時光。那幅畫是樹森的作品。她喜歡他的畫。”

牆上的暗門“呼”地一聲被推開了,喬翠走進來。

她看了看妘鶴,又把目光從妘鶴身上移到楊振剛身上,幹巴巴地問道:“她的精神好多了吧?”

妘鶴點點頭。其實她發現喬翠除了和善還有一個優點,她對任何事情都不會大驚小怪。

“你的搭檔就在樓下

。在汽車裏等你。我對她說,我會把你送到樓下,你認為這樣可以嗎?”

“可以。”

她朝隔壁房間的門口望了一眼:“她在裏麵?她怎樣了?”

喬翠走進去,不一會兒,又走出來。平靜地對楊振剛說:“她讓我喝牛奶,我不喝,我沒有攔住,她自己喝了。”

她自己喝了?妘鶴知道這句話的涵義。這麽說,秦小萍要死了嗎?

“我已經給醫生打了電話。”喬翠說道。

楊振剛沉重地搖搖頭,痛苦地說:“沒必要。這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他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把頭埋在雙手裏。妘鶴認為此時她應該早點離去。在喬翠的攙扶下,她穿好鞋,準備下樓。

他突然抬起頭,坦率地說:“還有一件事,那天,在觀音廟把你砸倒的人是田靜。她慌了手腳。她認為你是在追蹤我們的秘密。她也很痛苦,這麽多年,自己忍受這些壓力。”

妘鶴點頭說:“我猜到了。她愛著您。不過,您放心,我們不會再追查李榮的下落了,如果您不希望我們尋找的話。“

“謝謝,我深表感謝。“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妘鶴最後看了一眼這所房子,示意喬翠可以離開了。

從房子裏鑽出來的時候,涵冰倚在車門上焦急地東張西望。看妘鶴從房間裏出來才撲上來,又是捏又是抓的說:“沒事吧,我就說我進去接你,可是他們說沒必要。”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根據手機定位係統嗎?”

涵冰哼了一聲說:“早告訴你打開定位了,你什麽時候聽過話?是田靜告訴我的。”

妘鶴點點頭,穿過院子,鑽進車子。

涵冰的手機再次響了。電話是照海打來的,劫案的另一個主凶已經查到——夕陽紅的院長梁娟。他們已經把她拘留了。

涵冰嘟囔著說:“早知道是她,長得就很邪惡。不過~~~”她看著妘鶴說:“死嬰的案子結束了吧?你不會再一個人跑到這裏查什麽死孩子的屍體了嗎?”

妘鶴笑笑說:“不會了,這裏我再也不想回來了,雖然小鎮很安逸,可是我想它不適合我們修養。”

涵冰大拍胸脯說:“對頭!現在我們要回家,好好吃一頓,王利的小米粥都快把我喝傻了。不過我們要吃什麽好呢?”

無所謂了,妘鶴現在就想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下一案到明天醒來再說吧。

下一案《謀殺在瘋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