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案第四章 遺物

接到療養院打來的喪電,涵冰淩亂了。長這麽大,她還第一次處理喪事。老爹那兒根本回不來,姑奶奶又沒有其他至親,所以喪事隻能讓年輕的涵冰來置辦了。好在涵冰對這位姑奶奶也沒什麽感情,她的意思是喪事越簡單越好。

安排好事務所的工作,掛上‘休假兩周’的牌子,她們再次回到‘夕陽紅’療養院。姑奶奶沒什麽親人,涵冰也沒開追悼會,很快將屍體拉到火葬場,火化後安葬在冷家墓地。

連續處理幾天後,事情終於忙完了。這一天,她們終於可以在賓館睡個安穩覺了。涵冰準備了小酒、兩個下酒菜,要和妘鶴對飲一番。這幾天忙壞了,今夜放鬆一下吧。

無論怎樣,喪禮隻會讓人傷感。妘鶴慢慢脫下身上的黑衣黑褲黑鞋,換上曖昧的粉色睡衣。像姑奶奶這樣的喪禮,老人的喪禮,沒有人會悲傷。大家隻是在送別一位年邁、孤獨、也不會被人想念的老人。

妘鶴的感慨沒有引起涵冰的共鳴。說真的,姑奶奶在她的記憶中存在的份量太少。她是一個孤僻又不討喜的人,她的一生,活得自私又安逸,對於別人,她壓根就不會付出。

涵冰吞下一大杯酒,幹脆地說:“梁娟說她睡了一覺後就再也沒有醒來。唉,她就是享福的命,生前享福,就是死亡也這麽享福,所以我們知足吧。我現在擔心的是還有一堆後事得處理。”她歎一口氣遺憾地說:“我就是光幹活的命。想想吧,忙活半天,什麽都不會得到。姑奶奶沒什麽遺產,能花的她都花了,給她的小情人也不會給我這個侄女。她就是這樣的人。”

妘鶴坐下,叼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裏。人已經死了,再說死人的壞話很不厚道。再說,無論如何,她畢竟是涵冰的姑奶奶。對此,妘鶴不想發表任何評論。

“除了那些破桌子、爛椅子。她恐怕什麽都不會留給我。梁娟給我兩次電話了,讓我盡快處理她的遺物。別說,療養院還挺火的,好多人都在排隊等空房間呢。”說到這裏,涵冰的眼睛開始放光:“說真的,不如我們把事務所關了開療養院吧。不是總說中國是老人國嘛,以後養老肯定是個問題,我想開療養院肯定很掙錢。”

妘鶴不想理她,沉思著呷著杯中的酒。忙了幾天,她一直想再次見到那個婦人。那個對她說壁爐後麵有死孩子的老人。她想再和老人談談。不知道是不是妘鶴的神經太敏感。總之。她感覺有問題。她說這席話的時候。是她回憶起來的往事,還是憑空想像的東西呢?這件事很蹊蹺。難道真發生過有關壁爐和死孩子的事嗎?還有她為什麽會認為那個孩子是妘鶴的孩子?妘鶴看上去像有夭折孩子的人嗎?

這些促使妘鶴想再次回到療養院,她要再次見到那位老太太,問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涵冰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計劃中。她要集資多少開個什麽規模的。療養院建在哪裏,年收入將達到多少。隻要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她的眼睛就會噴出火光來。妘鶴注意到,此時她的目光中就有一種灼熱的感覺。讓她盡情想像吧,而妘鶴,需要一些酒麻醉一下疲憊的神經。至於明天,她還有一些事要辦,最要緊的是見那位老太太,那位叫秦小萍的老太。

早上。妘鶴和涵冰已經站在夕陽紅療養院的台階上。涵冰吸了一口氣說:“和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妘鶴淡淡地說:“外觀或者一模一樣,但本質已經發生太大的改變。時間在喧鬧中匆匆過去了,各種事情都有潛移默化的變化。”

涵冰切了一下,心裏想,老講那麽深奧的東西幹什麽?時間?算了吧。她隻知道這裏發生了一件事:姑奶奶不在了。現在她們陰陽相隔。除此以外,秦小萍依舊喝著牛奶講壁爐的故事,某位老太還會吞下頂針,然後可樂婆婆還會從房間裏衝出來,嚷著要可樂喝。最後是梁娟,她穿著套裙帶著怡然自得的神情走過來~~~

門開了,一位身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孩問道:“你們誰是涵冰?院長正在等你們。”

她正要把她們領進上次那間接待室,梁娟循著聲音走過來,和她們打招呼。她的動作和之前一樣恰如其分,舉止莊重,而且麵露悲傷,但並不造作。

“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過那句老話說得好,人生七十古來稀。像冷阿姨那樣的,算是喜喪,我們每個人都會迎來死亡。從這一點來講,我想阿姨走得很幸福。”

涵冰無所謂地點點頭。事實上,她也沒什麽好悲傷的。

梁娟打開她們姑奶奶的房間。她說:“房間一直保持著原樣。”

床上罩著防塵床罩,隱約現出下麵疊好的被子和擺放整齊的枕頭形狀,這讓整個房間有一種別遺棄的感覺。

衣櫥門打開,原先放在裏麵的衣服已被整齊地疊放在裏麵。

涵冰對那些老太太的服裝不感興趣,她隨意翻了翻說:“你們平常怎麽處理這些衣服?”

她專業地提出建議說:“我可以向你們推薦兩三家機構,他們一向願意接收這些衣物。不過,我看到阿姨的衣服中有一件相當名貴的貂皮坎肩,你們不會有用吧?”

涵冰搖搖頭。她總認為死人的東西不吉利,即使再名貴的衣服她也不會留下的。

梁娟繼續說:“她有一些珠寶首飾,為了安全起見,我把它們收起來了。你們可以在梳妝台的抽屜裏看到它們,知道你們要來,我專門放進去的。”

這麽大一會兒,妘鶴始終沒說話。她正盯著壁爐上麵掛著的一幅畫。這是幅小型油畫。油畫上有一座幽靜的小宅院,旁邊是一條小河,一座小拱橋橫跨在橋上,橋下靠近河岸的地方泊著一隻小船,遠處有兩株楊樹。說真的,畫上麵的景色很美,很安逸。涵冰想,油畫多半是那樣的吧,有什麽好看的?可讓涵冰詫異的是,妘鶴盯著那幅油畫看了好久,神情十分地專注。

突然,妘鶴自言自語說:“奇怪,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這裏完全沒有這副油畫。它突然出現了,更奇怪的是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所宅院。它很像是我見過的某所宅院。”

涵冰不屑一顧地說:“得了吧,你老家很多都是這樣的院子。你再去蘇杭看看,很多院子都和畫中的一樣。我看你是沒事找事,吃飽了撐得。”

“哦,這幅畫嗎?”梁娟湊過來解釋說:“這幅畫確實是剛掛上去的。這幅畫是秦小萍送給你姑奶奶的。”

秦小萍?妘鶴的心猛地抽了一下。那種所謂叫女人直覺的東西再次衝上腦門來。陡然,她感覺有些不安,一種莫名的不安。

一個女聲在外麵叫院長。梁娟答應一聲抱歉地說:“你們先收拾,我出去一下。如果有需要,請隨時叫我。”

她笑著離開房間,並隨手關上了門。涵冰邊端詳抽屜裏的珠寶邊說:“她人倒是不錯,不過我不喜歡她的牙。你沒感覺她的牙太大太多了嗎?感覺很恐怖,好像晚上張開嘴就能吃掉誰似的。”

妘鶴深有同感:“是的,她長得很邪惡。”

邪惡?妘鶴總結得太對了。涵冰還來不及回答就尖叫起來。抽屜裏有一些寶石首飾是她喜歡的。那是一些散發著古樸氣息的碧璽戒指、手串和耳環。那些東西至少有一百年的曆史了,式樣古樸,真是難得的稀罕品。

涵冰喜上眉梢。這些寶石是她最鍾愛的東西,其他的該送人送人吧,隻有寶石永不過時。什麽石榴石、紫水晶、粉寶石、紅寶石,中間還鑲嵌著一顆鑽石。哈哈,涵冰總算沒白來這一趟。

除了這些首飾,姑奶奶還給她留下一張大書桌。涵冰知道那張書桌也是難得的好東西。她準備搬到事務所的辦公室。除此以外,姑奶奶其他物品她準備全部捐出去。

妘鶴依舊在糾結那張畫。她想把壁爐上的那幅畫拿走。不過她也擔心秦小萍會不會同意。

離開房間的時候,她們找到梁娟。涵冰把準備好的方案告訴了她。她當然沒什麽反對的。這時,妘鶴開口說:“我能再見一下秦小萍嗎?我想拿走那幅畫,所以我認為應該征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見~~~”

梁娟打斷她的話說:“可是她已經離開這裏了?”

離開,這是什麽意思?

梁娟繼續解釋說:“是的,一切都很突然。她的一位親戚李榮大約一周前把她帶走了。她剛從美國回來。她在那裏生活了五、六年。現在,李榮好像在家照料秦阿姨。不過,秦阿姨並不願意離開這裏。她非常習慣這兒的生活,走的時候還難過呢。可是我們也沒辦法,秦阿姨更沒辦法,因為這裏的開銷都是李榮支付的。我也曾建議過,既然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而且也很開心,或者應該讓她繼續留在這裏。”

“秦小萍在這裏住了多久?”妘鶴突然問道。

“六年左右吧。她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

莫名地,妘鶴感覺秦小萍有一種突然消失的感覺。而這種憑空消失,背後會不會有陰謀?

或者是因為偵探的警覺,她刨根問底地繼續追問:“您能多給我們講講秦小萍的事情嗎?她的親戚李榮是什麽樣的人?她又是怎麽住到這裏的?”

梁娟懷疑地看了一眼妘鶴,想了想,然後才回答說:“說來秦阿姨這個人,確實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