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案第一章 一隻漆皮鞋
一大早,涵冰就咿咿呀呀地叫起來。她的牙疼又犯了,真夠她受的。早知道現在會這樣,那些天她就不應該狠吃巧克力。怨誰呢?誰讓她一開始不知道忌口了。她痛苦地在床上打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痛經呢?她哼了半天,嘟嘟囔囔地嚷道:“要怎麽辦?我才26歲啊,年紀輕輕的,牙都掉了怎麽辦?沒有一口好牙,即使你長得跟仙女似的,最後也是白搭。你想啊,哪個男人會願意和一個沒牙的女人接吻呢?太痛苦了,我要怎麽辦嘛?”
妘鶴正在洗漱。在這方麵,她不用過於擔心,因為她是個很節製的人。該吃的吃,不該吃的不吃,並且堅持餐後綠茶水漱口。在個人健康方麵,涵冰還真沒辦法和妘鶴比。聽著她咿咿呀呀地叫著,妘鶴隻好安慰她說:“以後注意些就好了。”
涵冰從床這頭又滾到床那頭,短而卷的頭發枝杈著,加上一夜沒睡熬出來的黑眼圈,簡直就是一國寶臥在那裏。她騰地盤腿坐起來,撓著那頭更亂的毛發可憐巴巴地說:“那我現在怎麽辦?疼死我了,這樣下去,今天一天的飯都沒辦法吃了。”
這家夥,到現在還惦記著吃呢。妘鶴洗漱完畢,轉過身在鏡子前坐下,一邊拍化妝水一邊對鏡子裏的她說:“那就看牙醫好了。”
是啊,牙醫?她怎麽就沒想到呢?涵冰一拍大腿,從床底下翻出手機,查找這個城市最好的牙醫。半小時之後,她們來到了新湖據說療效最棒、收費最貴的牙科診所。
涵冰找地方把車停下,然後她們走進五道街46號。接待的護士是一個30多歲的女人。她滿臉雀斑,麵容雖和善但看起來卻緊張不安。在涵冰報上姓名後。她領著她們走進候診室。候診室裏的裝修很淡雅,但即使如此,還是帶著一種無法描述的陰鬱氣氛。鼻子裏聞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兒。她們找地方坐下,妘鶴隨手拿起書報架上的一本書無聊地翻看著。可能因為太無聊,她隻看了兩頁就放下了。
她們前麵似乎還有好幾個病人。前麵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黃色皮膚。鼻子下方有一些淡淡的胡須。他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目光瞪了她們一眼,然後就低頭看自己的手機。
那個護士再次出現了,叫道:“5號。”那個中年男人答應一聲,然後就被護士帶走了。
涵冰左看看,右看看,心裏不住地打顫。別看她平時咋咋呼呼的。可是真到了醫院,她立即就慫了。想著醫生要在自己的嘴巴裏搗來搗去就恐怖。這時,門被突然打開,接著走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長著一張極像殺人犯的臉,麵相猙獰而凶狠。他局促不安地翻看自己的手機。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在念叨什麽。
這個時候,那個身穿白衣服的護士再次出來,她叫了涵冰的號碼:“6號,6號。”涵冰膽怯地嗯了一聲,然後拽起妘鶴就往裏麵進。
在門口的時候,護士攔住了她們說:“抱歉,診療室隻能進病人自己。”
涵冰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請求說:“求你了,好姐姐,就讓她進去吧。我害怕得要死。如果我真有什麽意外,至少得讓我身邊有個熟人吧。”
護士被她纏得不得了,隻好勉強答應了她的請求,但要妘鶴隻能遠遠地坐在門口。
她們進屋後聽見了嘩嘩的自來水聲,透過門簾的縫隙,她們看到一個白色服裝的一角。那應該是醫生在洗手。
醫生很快地洗完手,轉身發現了驚慌不安的病人。他見慣了初次來這裏診療的病人,通常會被眼前的各種器械嚇暈。他笑著用那種鼓勵性的語氣對涵冰說:“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裏診療的吧?嗬嗬,沒關係,什麽時候我們都得有第一次不是?”
他友好而親切地領著涵冰走向指定的地點。一張看起來更加恐怖的手術椅。他讓笨拙的涵冰仰麵躺在手術椅上,然後,他上下調節著椅子上擱頭的部位,這樣方便他更好地診視。
涵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麵躺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腦袋擱在手術椅的邊上,然後聽醫生說道:“張嘴,來,我看看,是哪顆牙在搗亂?”
涵冰雙手緊緊地攥著椅子把手,閉起眼睛,張開嘴巴,任憑他用一種知道什麽東西的器物在自己的嘴裏敲著。他終於敲到那顆壞牙上,涵冰誒呀叫了一聲嘟囔著說:“就這顆,這顆。”
醫生趴下去,把燈光調得更低一些,亮度再亮一些,然後觀察著說:“啊哈,原來是蛀牙了。”
“蛀牙?我這麽年輕就蛀牙了?”涵冰張著嘴,困難地說了這麽一句。
醫生直起身子,輕鬆地說:“這不算什麽,很多小孩子沒換牙就蛀牙了呢。現在的人都是吃糖吃多了,平時也不注意,蛀牙就有了。沒關係,還好,蛀牙不是很厲害,我隻要簡單地弄一下就ok了。”
涵冰睜開眼睛問:“不會很痛吧?”
“當然,一點也不痛。”醫生安慰她說。
緊接著,她看到醫生拿起一個不知道叫什麽玩意兒的東西,細心地換上鑽頭。他打開開關,然後她耳邊響起一陣嗡鳴聲。涵冰急忙睜開雙眼,臉色發白,害怕地問:“難道你是要我的命嗎?就那麽個東西要往我嘴巴裏鑽嗎?萬一不小心鑽爛我的嘴巴怎麽辦?”
醫生和藹地一笑說:“你不用想那麽多,沒你想的那麽恐怖。我當牙醫這麽多年,還從沒有鑽過人臉的時候。我保證一點也不疼,用不了多長時間,你的牙就不疼了。”
想想剛才的牙疼,涵冰狠狠心,咬咬牙,大喘了一下安慰自己說:“得了,有啥大不了的,三十年後又是一美女。”
鑽頭吱吱呀呀地響起來,雖然聲音有些恐怖,但確實沒什麽感覺。涵冰感覺輕鬆多了。很快,醫生就停止了鑽機,短促地吩咐她‘漱口’,連續幾次這樣的動作之後,醫生放下鑽機,對涵冰說:“現在,我隻要把填充物放進去就可以了。”
隻要不再聽見那要命的鑽機聲,怎麽都可以。涵冰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醫生從抽屜裏找出一小盒東西開始碾壓。碾壓的時候,醫生很是自豪地對涵冰炫耀說:“你知道嗎?無論多大的人物,碰上牙痛這樣的病也得放下架子。你知道吧,在醫生麵前,人人平等。今天早上,我這裏就會接待一個大人物。”
“大人物?什麽大人物?習大大?”
醫生笑嘻嘻地說:“那倒不至於,不過也可以了。他是中銀的行長,宋金增,你知道嗎?我們市的風雲人物,一個有錢人,還是個慈善家。”
宋金增!涵冰當然知道這個人。隻要稍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個人。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不僅僅是商界龍頭老大,更是一個政治人,連續幾屆的人大代表,他還是個慈善家,經受創辦的心連心讀書基金,幫助了很多不能讀書的孩子。在新湖,隻要提起宋金增,那簡直是威名赫赫啊。不過,據說他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從不在公眾視線中出現。雖然他手上掌握著很大權力,但是他是唯一一個被大眾承認的謙遜又清廉的人。
醫生俯下身子把填充物塞進涵冰的牙內,用充滿敬意的語調說著:“他赴約從來不遲到,常常把他的車打發走,然後步行到辦公室。他和藹可親、毫無架子、熱衷於打羽毛球,他看上去普通得就和我們一樣。”
聽著醫生把他們扯到一起,涵冰心中老大的不願意。自己怎麽能算是普通人呢?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市內聲名赫赫的偵探的時候就不會這麽想了。
可是醫生不知道涵冰是怎麽想的。他隻是機械地對她說:“請漱口,再漱一次。”
漱口完畢,醫生像是看著自己的藝術品似的盯著涵冰說:“看起來很好。把牙合一下,輕輕地,怎樣,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好用。你根本感覺不到填充物吧?再張開,我看看,好,就是這樣。”
涵冰被他折騰了幾次後從那把椅子上下來。最後,醫生又吩咐了她幾句才讓她離開。
她們走出屋子。當她們關上房門的時候,她們又聽到水龍頭流水的聲音。
她們走進電梯,電梯進入底層。門打開,她們走出去。涵冰捂著自己的嘴巴,開心地說:“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好吃的了。現在我才明白,一副好牙有多重要啊。”
一輛出租車剛好聽到門口,一條穿著黑絲襪的腿從車裏跨出來。勻稱的腳踝、苗條的小腿,隻是腳上那隻鞋子不太好。那是一隻全新的漆皮鞋,上麵有一顆很大的閃閃發光的花瓣鞋扣。
妘鶴看到一張臉,長得不漂亮,土裏土氣的。她的另一條腿也下來,不巧的是,另一隻腳被車門絆住了,那顆裝飾鞋扣給擰掉了,叮當一聲落到人行道上。妘鶴走過去,把扣子撿起送給她。她對妘鶴表示謝意,然後匆匆走進去。
走出去,涵冰發誓以後死也不會再來牙科醫生這兒了,想想就恐怖。可是她沒想到,下午兩點多一些她們就被一陣電話吵醒了。她們不得不再次去見醫生,不過這次見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