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封口費

任雪川捋捋鬢旁的頭發,停頓了一下,喝了半杯茶下去,半大功夫她的精神似乎平穩了一些,又恢複以前那種鎮定自若的神情,她說:“是的,我是這麽想的,我想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他的表情那麽奇怪。我還以為我知道。我總是認為,我這一輩子都一直以為我知道很多事情,我對事情的想法總是正確的。”

妘鶴點點頭,她反省得不錯,她確實很自以為是,她是那種高高在上隨意主宰別人行動的女人,時時掌握事情的主動權是這種女人的特點。

“可是這次我大錯特錯了。因為,你知道的,他被殺了,這一定意味著事情根本不是那樣。他一定是進去那裏以後,發現她已經死了。這讓他大吃一驚,他非常害怕。所以他想快點出來,不讓任何人看見,我想他抬頭看見了我,就退回房裏關上了門,一直等到二樓的人都下去後才出來。不是因為他殺了她,不是,他隻是發現她死了太害怕了。”

“可是您什麽也沒說?甚至發現有人死了以後,您都沒提您看見了誰?”

她表情悲泣,順手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在眼睛下方蹭了蹭接著說:“沒有。我,哦,我不能說。他,你要知道,他還那麽小,當時還那麽小,我想現在我應該這麽說。十歲,十歲的孩子,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能嚴格來說並不是他的錯。從道德上說他一定是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雖然他一直都很怪,但我想應該對他特別對待,不能把一切都交給警察,不能把他交給警察。我想如果必要的話,應該對他進行特別的心理治療。我是出於好心,真的,我真的是出於好心。如果我知道這會給他帶來生命危險的話我是不會隱瞞不報的。”

任雪川仿佛知道妘鶴想知道什麽,妘鶴所想的任雪川不等她提出來就已經回答了。這個女人了不得,最起碼她懂心理學,知道對方想要什麽。妘鶴這樣想。

“我是為了他好。至少我以為那是對他好,他之所以看上去那麽震驚,肯定是因為他要麽看見了凶手是誰,要麽看見了什麽東西,可以推斷出凶手是誰。總之讓那個凶手覺得自己不安全了。所以,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機會,直到逮到那個男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在他放學的路上把他溺死在小溪裏。這樣他就不會說了,永遠也說不出來了。可是如果我當時說出來了,如果我告訴你們了,或者告訴警察了,都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很後悔。”

“就在昨天,”妘鶴說,她沉默了片刻,看著任雪川努力控製出抽泣說:“我才剛剛想到喬勇最近零花錢很多,一定是有人一直給他錢用來封口的。”

她囁嚅地說:“是誰?到底是誰?”

妘鶴麵無表情地說:“我們會知道的,我們一定會知道的。”

送走任雪川,妘鶴站在窗邊,俯瞰窗下的道路。她看見任雪川鑽入路邊停著的小車,車子發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妘鶴陷入沉思。此刻的她有些茫然,說真的,去問別人的觀點,不大像是妘鶴的風格。她通常隻相信自己的觀點。然而,她也有例外的時候。這次就是這樣。她從事務所下來,打了一輛車,直奔榆樹小學,她要去見常老師。

“很抱歉在這個時間來打擾您,您一定正在用午餐。”

常老師和氣地接待了她:“至少我相信,你有充分的理由,否則你不會在午飯時間來打擾我的。”

妘鶴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誠懇地說:“您人真好,坦白說,現在我需要您的建議。”

“什麽建議?”常老師從一邊的飲水機上接了水給妘鶴端過來。不過從她的表情,妘鶴可以看出來,她對自己的到來有些意外,或者是疑惑。

“我想您是不是知道謀殺喬雯的人是誰?”

她沒說話,隻是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

“我相信您知道,或者是一種女性的直覺。”

“直覺?”常老師反問道,語調比平常更加冷淡。

“您應該知道,喬雯的弟弟,那個十歲的男孩被溺死在小溪裏了。”

“是的,已經有人告訴我了。可是我不明白怎麽又牽涉到他了?”

妘鶴語氣異常冷峻地說:“他要錢。凶手給他了,然後,凶手選準一個合適的時機,就把他溺死在小溪裏了。”

“是嗎?”常老師的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動容。

妘鶴接著說:“被殺的這個孩子年齡很小,但是他的死亡並不是意外。像生活中的許多事情一樣,這是他自己行為的結果。他想要錢,所以去冒險。他很聰明也很狡猾,很抱歉我要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一個十歲的孩子。可是他真的是聰明過頭了,和一個殺人犯較量他還太嫩了點。”

“你的表情好像你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常老師反問她。

“那隻是我的猜測,我需要證據,一些可以用事實來講話的真實的證據。”

“現在你還沒有找到?”

“往事如煙,一切都沉澱在那些被曆史塵封的往事中。我想我們會解開這個謎團的。”

妘鶴站起來,告別常老師,獨自離開了。經過這一番敘述,她的心情好多了。現在她要做的是撥開往事迷霧,查找凶手留下的蛛絲馬跡,阻止他再次行凶!

從榆樹小學出來,妘鶴又打車去了‘石礦園林’。她沿著上次薛子涵帶她們走的路走,她走上石礦園林裏的小路,再一次欣賞到景色的美麗。這是個美麗的地方,但是不知怎的,妘鶴覺得,這裏怎麽就彌漫著詭異的氣氛。好像走上這些彎彎曲曲的小路,就會有魔法中的精靈出來迷惑路人,或者是一座可怕的祭台,在冥冥中的蒼界之神的命令下必須獻上祭品。上一次她們來的時候妘鶴也有這樣的感覺,但現在似乎這種直覺更加濃烈了。

妘鶴沿著小路轉了個彎。這條小路上沒草也沒苔蘚,都是石礦裏硬邦邦的石頭。她感覺自己的腳有些疼,她停下來,坐在路邊的一張石凳上,這時,她看到前麵有兩個人。而坐在凸出石塊上的是那位帥得魅惑女人心的園藝設計師,他膝上有一塊素描板,正在全神貫注地畫畫。離他不遠的地方坐著小子涵,她緊挨著一小股山上流下來的叮咚作響的小溪。他們在一起隻看著就是一副絕美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