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心有淨地
溫瑞言的目光在麵前的人身上逡巡著，越來越深邃,越來越淩厲,完全不複往日裏儀態萬方溫和帶笑的親切模樣,而是屬於上位者的掌控一切的深沉的威勢。
“這是怎麽回事？”他問站在麵前的星瀚的總裁。
“這不是……先生您吩咐讓我們盡快解決前段時間的緋聞……？”星瀚總裁小心翼翼地斟酌著道。
“那麽解決的結果就是再傳另一個緋聞？”溫瑞言話音一冷。
“這……”星瀚總裁額上見汗,“傳男女主角之間的緋聞是很常用的電影宣傳方式。”
溫瑞言聽了這句話，靜靜的垂目不語，時間久到麵前的人惶惶不安時才淡淡地說道：“給你三天時間，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東西。”他沉著嗓音，緩緩道。
“這個,先生……”星瀚總裁有些為難地道，“先生,我能不能請問一下您到底是對哪裏不滿？”
溫瑞言盯著報紙上大幅的喬北宇與葉茵相對而坐似乎相談甚歡的照片，被黑暗渲染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為什麽不滿啊……你這樣處理,我們的產品你要放在哪裏？你是不是忘了我為什麽要關注這個電影？”
對麵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努力保持著鎮定，深深低下頭：“先生對不起，是我們的疏忽，我馬上去解決。”
星瀚上下眾所周知的，溫瑞言要借這部電影宣傳表聖堂恭和涪朗品新設計師的作品，以此扶持他們上位，解決這兩個企業近日的波折。而如果人們的目光都被電影男女主角間的緋聞吸引而沒有注意到這個，那不是完全沒胡達到效果，也違背了溫氏從一開始就傾力打造的目的。星瀚總載隻想著解決緋聞，采取的辦法又全是單純從娛樂圈的角度出發，卻把這事給忽略了，被溫瑞言點醒後嚇出一身冷汗。
星瀚總裁用幾乎算得上狼狽逃竄的姿態連夜趕回公司總部，將所有已經下班的領導班子成員召回公司，無比沉痛地道：“先前的一切宣傳計劃都停吧。”
領導班子全員苦著臉星夜趕工，終於把前麵撒出的網全都拉回來，又重新製訂了宣傳方案，到第二天晚上終於散會後每個人都是一臉菜色。
自那日喬北宇和葉茵不歡而散，新聞報道裏的八卦又鬧得歡騰，葉茵看著他的眼神一直帶著挑釁和輕蔑，卻是變本加厲。他實在無法理解葉茵的想法，該說的已經都說過了。他本已做好準備打長期戰、持久戰，可是一夜之間各種八卦突然銷聲匿跡，新聞報道中，電影還在宣傳，但宣傳的重點卻放在了投資、製作上，特別指出了劇中角色的衣著飾物全是表聖堂恭與涪朗品獨家讚助，由國際級設計師打造出最靚麗的造型。
看來投資方玩夠了緋聞宣傳法，喬北宇合上報紙鬆了口氣。沒有了炒作的必要，葉茵也不得不消停下來了，隻是每次見到他都用怪怪的眼神瞄著他，當被發現時，就冷冷一瞥不屑地重重一哼扭頭就走。
雖說經過此事算是與葉茵結了個梁子，但比起前一陣子的對方刻意為之的曖昧，還是現在這樣比較能接受。反正電影很快就拍完了，後麵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各奔東西，誰還有工夫記得這麽點小事。
《過去與未來的愛情》劇組殺青，喬北宇坐在一旁，看著葉茵左右逢源與所有人打成一片。喬北宇淡漠地看著，怎樣融入這種氛圍的客套話他會說，但是他不想。
關於人際交往的東西，有些是屬於禮貌、屬於規矩，是必須的，但有些並非必須。他本身無意熱絡，再怎麽插入話題，也比不得真正喜歡交際的人自然。誰都不是傻子，真情假意都看得明白，當麵嘻嘻哈哈也不代表心裏就真拿你當朋友，所以既然不擅長，何不以誠待人，揚長避短。
喬北宇從容不迫地讓一場推杯換盞的酒局與一場普通的晚餐沒有什麽不同，衣袋裏的電話在此時輕震。他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清淡的眼眸隱隱有一絲真實的光彩。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喬北宇來到一處僻靜所在接通電話，耳畔便響起溫瑞言低沉悅耳的聲線，帶著意味不明的調侃：“最近豔福不淺吧？”
隻是聽到那久違的聲音，喬北宇便無聲一笑：“關於最近的緋聞，多謝你幫忙了，不然我現在還有的頭疼。”
星瀚在溫氏旗下，能夠讓星瀚高層徹底改變宣傳策略、又可能這樣做的，自然隻有這個人了。
“真的嗎？難道不會攪了什麽好事？”溫瑞言語調沉緩，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
可能是因為喝了點酒，可能是因為對麵的人讓喬北宇覺得心情十分輕鬆，平時絕對不會跟人抱怨什麽的他不知不覺地開口說道：“我跟淩晨隻是朋友，朋友有困難，自然應該互相幫助，其實哥倆好勾肩搭背多平常的事，打個赤膊也算不了什麽，真是搞不懂這些記者都是怎麽想的。至於葉茵這個女人，我就更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了，公司要造緋聞我理解，但一般來講她身為女人不是比較吃虧嗎？她為什麽還跟著起哄呢？你說她到底圖什麽？敬業也不是這麽個敬法吧？這根本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吧。”
“嗬。”溫瑞言發出醇厚而低沉的輕笑聲，“看起來的確如此……不過，你是在向我解釋嗎？”他反問，嗓音帶著一股愉悅的慵懶。
喬北宇方才恍然一頓，他也察覺自己今天是有些意外地話多，平時隻會自己解決的話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本是覺得溫瑞言會想聽解釋，因為溫瑞言總是時不時就會來他的住所小住，可是在這段時間卻一次都沒有來過，可是回想一下，溫瑞言何時會來並無規律，往常超出此次時長的也並非沒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有了這樣的認知。
溫瑞言適時地打破了這有些小小尷尬的停頓，低沉又帶點磁性的聲音慢悠悠地響了起來，他仿如閑聊似的問道：“說起來，你並不是會在意這些事情的吧。”以前在看到《歌舞飛揚》的同人時，喬北宇明明是很淡定的。
“因為寫在紙上的我可以選擇眼不見為淨，而不是現在這樣整天麵對著緋聞對象還不分時間場合的被幹擾。”喬北宇的口吻少見地帶上了點怨念，這些日子葉茵無休止的糾纏真是讓他煩透了，可是他的原則又不能因為這樣就疾言厲色動手打人，星瀚那邊還有配合宣傳的任務他還躲不開，現在總算沒有任務要求了，真是長出好大一口氣。
溫瑞言一愕，笑意漸深：“這樣啊……前麵關於你與那位影帝的緋聞時也沒見你這麽大反感。”
“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喬北宇黑線，“淩晨的情況根本完全不同，那根本就完全是捕風捉影，我們是坦坦蕩蕩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沒事非要自己製造出事端來。”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反對用緋聞來做宣傳這種方式了？”
“雖然你算是娛樂公司老板，但我實話實說，的確很反感。”喬北宇皺著眉，態度十分嚴肅。
“為什麽呢？不就和演戲一樣都是假的，你問心無愧。”
喬北宇搖頭，態度堅決：“不一樣。演戲不管演什麽，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在扮成劇中人，這是工作。而配合傳緋聞卻是以自己的真實身份，目的也是讓觀眾以為你真的做了這些事，這就是欺騙。所以，既然是用自己的身份，我就要為我自己到的事情負責，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應該是真誠的，我不喜歡有些人那種隨便玩玩的態度，也不喜歡玩弄他人的感情和利用感情來達成什麽目的。”
“但是，就算是配合宣傳，你其實也並沒有承認這些緋聞不是嗎？”
“所以一般我也不會拆台盡量配合了，但是對於葉茵的作法我就沒有辦法苟同了。”喬北宇淡淡地說道。
“那麽，如果這是公司要求你也像那個女演員那樣做呢？”耳邊依舊是溫瑞言清淡的話語，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
“直接拒絕。”喬北宇毫不猶豫地道。
溫瑞言眼中流光微微閃動，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驚訝之色，嘴角更是掛著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微笑：“這樣做你不怕被雪藏嗎？”
“隨他吧，也不是沒被雪藏過。”喬北宇不在意地聳聳肩，當初因為幫蘇令嘉，他已經被段森好幾次用雪藏威脅過了。
“那你的演藝生涯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總能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法。”喬北宇語氣平淡，音量也不高，但卻極認真，不容人懷疑他的信念。
“好認真啊。”溫瑞言生就柔和的聲音裏蕩起一絲漣漪。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喬北宇反問。
“這倒是我的錯了。”溫瑞言失笑，而後沉默片刻，兩人靜靜地聽著對麵傳來的對方的呼吸聲，氣氛不知不覺就曖昧起來，忽地他輕聲道，“這個周末，你還記得嗎？”
“一月八號。”喬北宇迅速計算出這個日期，然後恍然，半年前當他以為時日無多卻又僥幸生還時，在那人欺許的眼神裏許下的承諾，“你的生日。”
他記得，當然記得，他一向是誠實守信，言出必行的人。
溫瑞言溫煦地笑了，聲線隔著電流低低拂下：“那我就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