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指路人”

“父親大人,您明天便要啟程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北元丞相伯顏的兒子脫脫兒恭謹地說道。

“恩”,伯顏點了點頭,“我走之後,家裏諸事便交付給你了,凡事記得切不可張揚。”

“是”,脫脫兒恭身答道,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父親大人為何要請命去北方呢?南方有殘宋苟延,又有福建路的許漢青作亂,南方的將領屢次被其所敗,使其坐大,也隻有父親大人雄才大略,才能滅了光複軍。”

“你不懂啊!”伯顏邊說邊搖著頭,眼前不由得浮現出攻取臨安回轉大都時,與忽必烈見麵時的情景,忽必烈的聲音就像是從深淵之中傳來的呼喚一樣,帶著一股奇妙之回響時時還在耳邊縈繞。

當時忽必烈是這樣回答伯顏請命江南,剿滅宋朝餘黨的。

“如今已無丞相親自出馬之必要了。宋已亡國。不論是二王還是文天祥都不過是殘存之餘黨罷了。其他人應該就足以擔當這個責任,丞相啊,稍微把功勞分給其他人比較好吧!”

忽必烈汗的眼睛原本就狹長,但是此刻看來更是有如絲線一般的細。盡管如此,伯顏對於君主所投射而來之目光,卻感受到了強烈的刺痛,說完話後忽必烈大笑著轉身離去。

忽必烈不直呼伯顏之名,而是以丞相來稱呼他。這點,以伯顏目前的身份地位而言雖說是理所當然,但是氣氛在瞬間冰冷疏遠了起來,卻是不可否認之事實。此時,伯顏感受到的是悄悄拂來的夜氣的寒冷。

忽必烈不希望伯顏再繼續建立功績。一個功高震主之臣下,是任何一個專製的君主都不可能喜愛的存在,曆史上早就有了無數的先例。

從此以後,伯顏再也和伐宋之事毫無關係。不僅是如此,他甚至連大都以南的地方都沒有去過,主要掌管北方和西方的軍事,與同是蒙古人的海都、乃顏戰鬥。

文天祥已經失敗了,現在正在張弘範的船上,殘宋行朝肯定抵擋不住張弘範的進攻。隻有福建路的許漢青,卻是越打越強,越打越大,如果陛下允許,我倒是真想與這個人較量一番,伯顏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鬥,歎息道。

在當時的人眼中忽必烈或是雄才大略、英武不凡的明君,或是殘忍嗜殺、窮兵黷武的暴君。唯獨在許漢青眼中,忽必烈不過是個帝王耳。封建帝王該有的毛病他都有,該犯的錯誤也因為帝王的金口玉言而不能避免。所以許漢青沒有那種崇敬或是恐懼的心情,反倒是對最終的勝利充滿著信心。擁有了後世精英們幾百年來總結的經驗教訓,加上超越時代的武器裝備,再打不過一個瘸子皇帝,簡直沒天理了,所欠缺的隻是廣大人民的覺醒罷了,不過這也隻是個時間問題,許漢青的任務便是讓這個時間縮短,哪還用積聚百年,才把蒙古人逐回大漠。

統一神聖論一直被曆史書奉為金科玉律,任何阻礙統一的人最終將被曆史的車輪碾碎,當然那些編曆史的人才不會管統一的是蒙古人還是女真人,更不會管在所謂的神聖統一的背後,流淌著多少百姓的鮮血,多少繁華之地變為瓦礫。

從這個角度來看,許漢青是阻礙統一的罪人,而在許漢青心裏卻有另一個觀點,既然統一好,統一神聖,為什麽不能由漢人統一蒙古人,卻非要由野蠻來統一文明呢。

“姐夫,這個應該就是您所說的硝酸,這個是硫酸,還有這個…”劉國棟興奮地給許漢青介紹著他屋內的瓶瓶罐罐。

“國棟啊!有些東西是很危險的,擺弄的時候你可千萬要小心啊!”許漢青心疼地對劉國棟說道。

“知道,您就放心吧!”劉國棟滿不在乎地說道。

“陳姑娘呢?怎麽不見她,聽說你們倆不是經常在一起嗎?”許漢青笑著問道。

“沒,沒有啊!”劉國棟不好意思地辯解道:“在一起是為了研究,為了工作嗎?您別聽別人瞎說。”

“嗬嗬,傻小子,緊張個什麽。”許漢青拍著劉國棟的肩膀說道:“陳姑娘不錯,你姐和我都看好了。”說著又拿過一個包袱遞給他,“這裏麵是你姐給你和陳姑娘做的幾套衣服,我看還是由你交給她比較好。”

“恩,知道了。”劉國棟紅著臉小聲答道。

“好了,咱們來說說工作上的事情,雖然姐夫知道的也很有限,但告訴你之後,也許能對你有所啟示,減少一些彎路也說不定。”許漢青招呼劉國棟坐下,拿出紙筆開始講解起來。

有了硝酸,便能製造雷汞,雷汞對針刺、撞擊和熱作用都極敏感,可作為槍械理想的起爆藥。既然銅火帽不好製造,那就把雷汞鋪在兩層紙中間,製作成紙卷“火帽”。這樣借助於狙擊步槍,製造類似於曆史上的德雷澤針刺槍便很容易了,而且彈殼也可以先用紙做,使槍彈從分裝向定裝式過渡。

許漢青雖然對具體的製造過程知道的並不是很詳細,但他所指出的是最正確的最快捷的道路,這些過程雖然簡單,在正常的曆史進程中卻不知要經過多少人的摸索和試驗。就象某人說過的那樣,“任何人回到過去,都可能成為偉人。”雖然他可能不是樣樣精通,但最重要的是他能給別人指出最快捷最方便最省力的成功之路,這便足夠了。

從許漢青的心裏,他並不喜歡這種模式的戰爭,在後膛槍、尤其是參謀本部這東西出現之後,戰爭就完全沒有了美感,變成一種工業行為了。戰場上的殺伐被擺到和工廠的生產相同的地位,對人殺戮的效率真正地被作為生產指標來實施,戰場上的風景變成了單調的色彩。火槍時代是舊世界戰爭模式的尾聲,而這個時代的確是現代戰爭誕生之時。從此之後,所謂戰爭藝術就完全變成了各國工業生產力和技術的比拚了,軍事領域的進步隨著技術革命一起飛速發展,令人眼花繚亂,直到現在的時代。

但不可否認的是,科學技術的進步在很大方麵都是戰爭所促成的,它將無情地把一切東西、甚至是剛開始使用的東西當作已經無用的東西而加以拋棄。

許漢青和劉國棟在屋子裏整整呆了一下午,具體談的什麽東西、談的多少東西無人知曉。據後來成為世界發明之王的劉國棟所說:那天進行的談話在我心中打開了一扇門,一扇通住不斷成功的門,他的觀點、他的想法是那麽的不可思議,但仔細想來卻又切實可行。也許在很多細節方麵他都語焉不詳,或者說他應該並不知道具體的做法,當我問他,這可能嗎的時候,他笑著說道:可能不可能不是問題,關鍵是你如何去證明它是可能還是不可能,這個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說以前隻是因為感興趣而進行這方麵的嚐試的話,就是那個下午,讓我踏上了不斷求索的坎坷道路,也不斷地感受到求證與創造的幸福。

“走吧,我肚子都餓了,咱們去吃飯。”許漢青揉著發酸的眼睛站起身說道。

“哦,好的。”劉國棟戀戀不舍地收拾起被許漢青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張,跟著許漢青向外走去。

“多找幾個聰明伶俐的工匠來幫你,可別小瞧了他們。”許漢青邊走邊交待道。

“哪能呢?我和那些師傅處得可好了,張師傅、李師傅他們都很厲害呢。”劉國棟趕忙說道。

“那就好,人本不分貴賤,不要仗著讀過點書,便覺得高人一等。和他們在一起,你能學到很多書本上根本沒有的東西。”

“知道了,姐夫。”

“對了,派人把陳姑娘也找來,難得聚在一起,咱們一起吃頓飯吧。”

“那,那還是我去叫她吧。”劉國棟回身抓起包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