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無情的曾經
花無情被她問住,心裏卻蕩漾起來一種暖,寒卿雪哪怕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本質卻沒有任何的不同。
當初自己剛剛到寒家的時候……最先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就是小小的寒卿雪……
……
“喂你是誰?”
寒卿雪抱著一個娘親用棉布給她紮的小兔子娃娃,手指含在嘴巴裏,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麵前那個少年。
他很瘦,瘦得顴骨都突出來,雙手骨節突出,一看便是飽經風霜——她是不知道這個男孩兒是什麽地方來的啦,但是直覺上就感覺他和身上穿的錦衣不是很相稱。不過,這個男孩卻有一雙好看的眼睛,隻是眼睛似乎總是看著很飄渺的方向。
爹爹好不容易才從外麵回來,娘親說,爹爹經常不在宅子裏,是因為爹爹是本朝的大英雄,大英雄要顧著全天下的人,所以爹爹經常要去到處救人和幫助別人,爹爹每次回來,都會帶點好玩的好吃的給她,可是這次爹爹什麽都沒有帶回來,她去問爹爹的時候,爹爹說給她帶了一個哥哥回來……她就興衝衝的跑到後院來啦——
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好瘦噢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吃飯不過他看起來很清秀好看的樣子的說。
她咬著肥墩墩的小手指,好奇地看著那個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的男孩兒。
彼時的花無情,剛剛經曆了滅門慘禍,母親又客死異鄉。
寒大將軍收留了他,收斂了他的母親,帶著他來到這裏,一路上,告訴了他花家和寒家的淵源……
然而即便如此,對於一個少年而言,一切都來得太過迅速而殘忍。似乎不過是轉眼之間,他就失去了一切——威嚴卻十分關心他不斷給他教誨的父親,慈愛的母親,附近對他關懷備至的叔叔嬸嬸們,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在這個小小的少年的夢境裏,一切都在不斷的重演。血光,尖叫,刀鋒凜冽冰冷的光芒,漆黑馬蹄在地上踐踏起的塵煙……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一切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會死,這樣的折磨,讓他無數次從睡夢中驚醒,甚至讓他已經視睡眠為畏途。
即便冷家已經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也不再仇恨和恐懼冷大將軍……他還是不能像過去那樣,愉快地麵對這個世界。
如果,沒有寒卿雪的話,或許花無情會真的無情到底,或許他會變成一個冷血之人,以為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已在自己經曆過的殺戮中被消耗到盡。
然而,她出現了。
寒卿雪站在他的麵前,咬著手指,肥墩墩的小身體被漂亮的紫緞包裹得嚴嚴實實,卻顯得軟乎乎的,皮膚又白,有如一個雪團兒一樣。
花無情抬頭看見這個叫他的小姑娘,發現是個不怕生的女娃娃,五官精巧得有如陶瓷做的偶人一般,臉蛋有健康的白裏透紅,小蘋果一樣,站在門旁邊看著他。
寒大將軍說,他往後就住在這裏,對外而言,就是他的義子。
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誰,但是看她服裝精巧,卻也猜測到了她的來曆。他並不愚蠢,而她也沒有特別的喬裝改扮,所以他知道,她一定就是寒家最寶貝的千金小姐——寒卿雪。
“我是……”要說嗎?他的名字,看來其實已經帶著不吉的氤氳,而她,看起來是那樣的純潔無暇。
和自己有關的人,或許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花無情這麽想著,有些猶豫。
然而她卻跑進來,穿著粉紅的繡花鞋的小巧的腳停在他麵前。
“那個,”柔嫩的女童音敲擊他的耳膜,“你叫什麽名字啦人家問你要回答,爹爹說,這是要遵守的禮節喔”
他低下頭,小聲地回答她:“花無情。“
“你聲音好小哦人家聽不見了啦”小姑娘認認真真地說著。
“我叫花無情。”他回答她,卻無端心情惡劣起來,“不要靠近我,我是個不吉祥的人,我會害死你”
小小的他,能有什麽概念?不外如此直覺地告知罷了。
然而她沒有走,卻哭了起來,他看見麵前的地麵上多了一滴一滴的痕跡,抬頭看她,發現那小而且圓乎乎的臉蛋上流著淚。
不僅如此,她還捧起他的臉來。
“花無情,你是不是很難受啊……因為我娘親說,爹爹要是叫我不要靠近他的話,他就心情不好,很難受——上次爹爹去打仗,聽說死了很多的人,爹爹就在書房關了一下午,都不讓我進去哦你不要這樣……你很好看哦娘親說皺眉頭多的人很容易難過的。”
如此說著,還伸出小小肥肥的手去戳他的眉心,似乎試圖要撫開他自從母親去世後就從未放鬆過的眉頭……
……
記憶倏忽之間,來而又去,那張小小甜美的臉蛋與現在麵前這張清瘦卻總是帶著一種蓬勃的美麗容顏相互重疊。
她還是她,這種時候,仍不忘逗他說話,想來過去她每每這麽做的時候,總是在他不大開心的時候,雪兒永遠都是他的雪兒,即便她的心理,最愛的那個男人,不是他,那並不會妨礙,她那十分敏銳的觸覺,感知他的不快樂。
她心裏至少有他,不是麽?
她至少是關心他的,不是麽?
那麽,他還能要求更多嗎?自然……不能……
花無情微微笑了起來。
你愛,或者不愛我,我的愛,不都還是在那裏麽?
“我喜歡白色的馬”他對雪兒說,回答得沒有半分的勉強,他很喜歡聽她關心她,也願意和她玩這樣小小的溫情的遊戲。
“喔那麽白色的馬兒就歸你了無情哥哥既然有白色的馬了,那麽雨晨,我替你挑如何?”雪兒笑起來,瘦尖了的臉蛋卻洋溢起一種十分吸引人的燦爛光芒。
雨晨點點頭,笑了起來——雪兒就是雪兒,不管在什麽時候,都總是會讓自個兒和身邊人都開心起來,這就是她,不管何時何處,都不會改變。
“雨晨的頭發是金色,那麽紅色的馬兒一定適合你我就虧一點好了,花馬歸我——反正我是女孩子,沒有比女孩子更適合花斑馬”雪兒開開心心地說完,挾起一塊白斬雞丟到雨晨碗裏,有挾了一塊紅燒肉給花無情。
“既然選好了,就趕緊吃……吃完還要趕路”
說完雪兒帶頭自己用力刨起飯來……
兩個男人看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對視一眼,然後相視一笑,也跟著趕緊扒了幾大口飯下肚。
有了馬之後自然行路方便了很多,也有更多時間交談,雪兒一路上都在說些有趣的事兒,偶爾也會問兩句過去自己在家裏是什麽樣子,花無情自然作答,但是一般說不了兩句,雪兒就會捂住耳朵叫停,就像她說的那樣,她想把這個事留著成功取回赤練王蛇毒之後再說。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東海之濱,說起來簡單,走起來卻沒有那麽容易,要穿過兩條很大的山脈。
“這裏就是橫斷山第一山脈了,雪兒……我們得從這裏開始翻山,後麵便是一片稀疏高原……過了這座山,也就等於離開了我們所在的國度,進入北遼領地了,後麵的山脈反而不是很高,隻是有一群蠻子盤踞。”
花無情跟雪兒說著,她正抬頭看麵前的山峰,簡直高聳入雲,一部分在雲端之上,看都看不見。
“有南遼,還有北遼,不知道北邊的遼人是不是像南遼一樣……”雪兒張著嘴巴,驚訝地看著麵前高不可攀的山峰。
“這麽仰著頭,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南北遼自然不同,如果相同,那不就變成一個國家啦?”雨晨笑嘻嘻地說著,伸手去捏她,卻被雪兒躲開了去。
“雨晨總是這樣,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最近雨晨也不知道怎麽的,似乎越來越當她是個小孩子,雖然她是很開心,不過這樣有點怪怪的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花無情聽見她這麽說,又發現她朝他這邊靠了靠,便順便溫柔地幫她係上了披風的帶子。
雪兒聳聳肩,把狐皮披風又裹得緊了一些。
多虧了雨晨準備了大把的金葉子和銀票,否則的話恐怕就要讓花無情叫那個魅準備了——喜歡一個人沒有回應是很可憐,不過魅用的手段可不是她喜歡的那一種,所以她就是不想麻煩這個人,也不想因為花無情為了自己欠他更多的情。
所以,雨晨在這裏很好,他總是萬事周全得很呢
話說回來,這座山也實在是太大了一點吧打從她生下來就沒有見過這麽高的山峰——好啦她承認一大部分是因為自己忙著賺錢,賺更多的錢錢,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都改成錢多多,所以才沒有在前世時到處走走。
原本她是打算嫁人之後,用自己儲蓄的錢搞一個環球旅行的,可惜啊可惜,還沒有來得及處置自己存在銀行的定期存款就穿到這邊來了,而且還身無分文,窮到要傍上撿到自己的魔展鵬……
唉……那些錢錢不知道是不是在另外一個時空長黴了,嗚嗚……
雪兒用力吸了一口氣,空氣冷得不得了,刺激得她噗嗤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