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碧辭拿著金創藥的手不住顫抖。

“記著別透露給別人。”王簫連深深凝了眉。——她去了一趟瀚海,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事……

想了想,他又道:“救涼兒要緊。”語畢,他也顧不得許多,從碧辭手裏拿過藥,用錦帛輕輕擦著她的傷口,一點一點地擦去了那邪惡無比的花。

“怎麽了……”王紗涼有些無力地問道,“啊,哥哥你——”

“別動,沒事,碧辭就是看著傷口深嚇到了。”

接著,他便開始為她上藥。清涼的藥塗上傷口,王紗涼吐了口氣,仿佛覺得舒服了些。

看著她的脖頸,雪白,混著妖豔的血,王簫連深深歎了口氣。而後,他才解下自己的外袍遞給碧辭,道:“幫公主披上吧,免得那些衣服把傷口壓著了。我看……別的傷口也不深,你再幫她上藥吧,應該沒問題的。”

說完,他弓著身子便出了馬車,吹著風,他又皺眉了。

記憶裏的某些東西好像慢慢爬出來。王紗涼幼時,是曾發生過類似的事。而且,不止一次。

不管禮儀,不管規矩,進了皇宮後,王簫連一直命令把馬車駛到牡丹小築。這時候,除了馬太醫、碧辭、王禹風,其餘人也都被遣散。讓侍衛把魏公公收押後,依然還是確認了周圍再無別人,王簫連才抱著王紗涼進了她的閨房。

他讓她側著身子躺下,極輕地幫她蓋上被子,繼而才放下床簾,落下搖擺的纓絡。

而後他才道:“馬太醫,請進吧。”

隨著馬太醫走進的還有王禹風。馬太醫隔著簾子為王紗涼診脈,碧辭趕緊在旁磨墨,備好紙筆。馬太醫把完脈,便去寫下藥房。趁這個檔,王簫連又對王禹風輕聲道:“你不也受傷了?還不去治?”

“我受的是輕傷,哪兒那麽容易有事啊?不過……她的傷……真的那麽重麽?”眼裏露了些擔憂的同時,王禹風的眼裏又閃過了別樣的情緒。

“是,傷口很深。”王簫連皺眉,又想起了那詭異的圖案。

“這樣麽……”王禹風亦暗自凝了眉。——她披著他的外套,他看到了傷口……他對她的感情,果真應了自己之前的懷疑麽……

“咳咳……”床簾後的人兀地傳來這樣的咳嗽聲,王簫連又連忙到床邊坐下,輕輕握住王紗涼的手,“疼麽?”

“嗯……”王紗涼深深地呼吸著,背上的疼痛一陣陣,像皮鞭在抽打。

“馬太醫?”王簫連又側頭看向太醫,“藥方可寫好?還有,給公主開點止痛的藥吧。”

“是,殿下放心,宮裏的藥材是極多的。”馬太醫說完便離開親自把藥方送去太醫院。一個是放心,二個是那些珍貴藥材,派別人去還真拿不到。

“殿下,碧辭去燒熱水。”碧辭也擔憂地看了王紗涼一眼後,走出了房門。

“哥哥……”王紗涼回握住王簫連的手,“你神色不對,你有事瞞著我。”

“涼兒——”

“我知道的,一定有什麽……難道我的傷口有問題麽?”

“你這樣問……你也意識到什麽了?”王簫連歎了口氣,“其實,經過從前那一嚇,你的那些記憶本都沒有了。”

“什麽記憶?難道……和花有關麽?”王紗涼吃力地瞪大眼睛,更加握緊了王簫連的手。她又想起,當時韓洛真對靳樓說的那句話——“花姑娘的病甚為奇怪,不知她幼年時有過類似的症狀麽?”

“你知道?”

“我在殘曄遇到過很多次。一次,我夢到大片花,朝裏麵走去,才發現下麵是空的,被嚇醒後又發現自己在往下墜;還有,有一次也是從花上踏去,結果我卻掉進湖中央……嗬,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呢。”

“是誰救了你呢?”

虛弱的聲音頓了一下,而後才繼續:“靳樓。”

坐在床上人的聲音也明顯停頓了片刻。“原來你在瀚海……遭遇了那麽多事麽……”

“之前在殘曄拖真兒給你的信裏寫了很多,哥哥以為都是謊話麽?”王紗涼苦笑了一下,“咳咳……哥哥,後悔麽?”

有一陣沉默,王簫連慢慢放開她的手,“好好先休息一下,藥應該馬上就來,我到時再叫你。”

“哥哥會心疼嗎?”王紗涼繼續,“不管是對我……還是對真兒。”

王簫連不發一語地走出房間。

這言語的一來一往間,王禹風倒是看出了些端倪。“真兒”是誰他倒不在乎。他從兩人的神態語氣中已猜了個大概。他把視線移向牡丹。——你的牡丹是為靳樓而繡嗎?嗬,這可倒有意思了。居然是靳樓啊。那麽厲害的家夥……

王禹風笑了笑,亦是透過床簾深深看了那個癱倒著的輪廓一眼,輕聲走出了屋。牡丹園裏,王簫連負手而立。王禹風帶著戲謔道:“我還真是,從沒見過這樣的你呢。我還記得小時候和你一起去狩獵,你當時也不過七歲,皇上讓你去斬鹿時你拿刀竟直接就把鹿的頭坎了下來。之前你跟去戰場也是,若不是平素跟你關係還不錯,我還真以為你是那嗜血的魔頭呢。”

“育禎你呢?尋花問柳妻妾成群的你,又怎不去找你的鶯鶯燕燕而待在這兒呢?”王簫連答道,並未回過頭。

王禹風聳聳肩,笑道:“喂,就連靳樓也沒躲過不是?”

王簫連沒說話,而王禹風看著背對自己的他,也感到了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自己臉上的笑容亦冷卻下來。要是王簫連真的沉不住氣,到時候可真是會讓靳樓占了先機啊。

而此時,碧辭提著水壺亦慢慢走進,見到那二人,簡單鞠了個躬,“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育禎王爺。”

王禹風一笑,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簫連又對碧辭道:“碧辭丫頭也忙壞了,堂堂公主嘛,怎麽待遇跟冷宮裏的妃子一樣,隻有一個宮女服侍?”

“我沒事兒我沒事兒,熱水已經燒好,我給公主送來,讓她先喝點,受傷的人寒重呢。等馬太醫把藥拿過來,我再去熬藥就好了。對了,還要先幫公主好好清理一下傷口才是……嗯,這個也要等到馬太醫來了才能做了。不過,是啊……別的太醫為什麽不來呢……”碧辭自顧說著,看著王簫連的神情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啊,現在的公主,在大家的心裏不過是個野丫頭。要是別人知道太子和王爺都這麽關心她,聲勢浩蕩地請那麽多人過來,流言蜚語又會接踵而至,公主受的排擠就會更大,指不定還有人因為嫉妒她要來害她。對啊!嫉妒!想到了什麽,碧辭一下瞪大眼睛。

察覺到碧辭眼中神色的轉換,王禹風又問:“碧辭丫頭又想到什麽了?”

碧辭張了張嘴,卻又閉上,——那些話,她也不知自己當不當講。

王禹風揚眉,“關於公主遇襲的事,你有想法了?”

“你怎麽——”終還是禁不起詐,碧辭說完這幾個字看見王禹風狡黠的神情,才知道說漏了嘴,“回王爺……碧辭隻是有些想法,但這的確是事關重大……我……”

“這裏沒別人,你悄悄告訴我和太子啊。”

“我……”碧辭連忙看向王簫連,見王簫連點了點頭,便道,“殿下,恕我直言。碧辭從前來來去去也服侍過不少妃子……她們彼此勾心鬥角的伎倆,碧辭見得很多。不知殿下是否記得,上次楊妃來時,您把楊妃的琴弄壞了,您又對公主太好。碧辭擔心……”

話已及此,碧辭忙跪下,“殿下恕罪,碧辭——”

不待王簫連答話,到時王禹風上前先扶起了碧辭,轉而又麵向王簫連道:“的確有這樣的可能。咳咳,你看我家那幾個……嗯,所以呢,事情說不定就這麽簡單,沒有牽扯到大的方麵。”

“這隻是可能之一。”王簫連道,“到時候先好好審審魏成。”

王禹風想到什麽拍了拍頭,而後便向牡丹園外走去,“楊妃,戶部尚書之女啊,權力那麽大,保不定會殺人滅口的。”

邊離開時,他一邊又想到——王簫連啊王簫連,你果真會因為她亂了心智。

“等等,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堆屍體是怎麽回事?誰救了你們麽?”

“人沒出現,我們隻瞧見了靈磐劍,王紗涼說那人是淩經嵐,還哭了好一陣呢。走了啊。”語畢,王禹風的身形便在牡丹園消失。

淩經嵐?他什麽時候會變得那麽心狠手辣麽……難道是他來了?不對啊……以他的作風,該是要一臉自信出現在涼兒麵前的,再炫耀一番是他救了涼兒。那麽,若此人不是靳樓,那天的人會是靳樓嗎?我們進園子時她的窗戶是關上的,我們走進,窗子卻敞著,而以他的輕功加上王紗涼當時的幹擾,我和王禹風難以察覺也實屬正常。

“那……殿下,碧辭去服侍公主了。”碧辭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嗯,去吧。”語畢,王簫連見馬太醫又帶著藥箱跑來,點了點頭,便又和馬太醫一起略晚於碧辭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