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一直睡得那樣安穩,王紗涼伸伸了懶腰,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不過想起昨夜那突如其來的感覺,她的心裏亦有難以言明的不安。王紗涼簡單梳洗後,碧辭在門外看見她,便輕輕卷起了門簾。
“哥哥這次的眼光還不錯,你是個好姑娘。”王紗涼衝碧辭一笑。
“謝公主誇獎!奴婢……奴婢不敢。”碧辭欠身,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我這就去給公主準備早膳”
“嗯。”王紗涼點點頭。
不消多久,碧辭便端著托盤走進。王紗涼慢慢吃著,也不時對碧辭噓寒問暖。想起了什麽似的,她又道:“其實……你現在這樣挺好,跟著我你不必操心太多,我沒那麽講究。你也不用刻意追求什麽……在這宮裏,能夠單純地活著已是萬幸。再來,我也不是什麽貴妃,不用去討好皇上,也用不著你做什麽昧良心的事。”
“公主……”——一直以來在宮裏,碧辭的確沒有什麽真心朋友,如今看著雖據說出生鄉野,但天生有貴氣的女子,心裏不禁就溢出了一絲溫暖,“嗯。”她重重地點了頭。
“隻是……跟了我,也不知你……”王紗涼又苦笑了。她想起了淩經嵐,想起了蘇溪眉,亦想起了韓洛真。
碧辭有些不解,卻也沒問,隻想起了什麽又道:“公主待奴婢如此……奴婢有話也不知——”
“但說無妨。”
“那個……太子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我聽一些宮女說,別的公主、王子都在積極準備壽禮呢。就連殿下的堂弟育禎王爺都備了分大禮。公主初來乍到,大家也對比有所微詞,公主……也準備點東西吧。碧辭會全力幫忙。”——語畢,知道自己犯了多嘴的毛病,心裏揣測著王紗涼的反應也有些忐忑,她把頭低低埋下,小心翼翼地看著王紗涼。
“嗯,太子哥哥的生辰我亦不會忘。”王紗涼一笑,“嗬……他們的倆的生辰倒也蠻近。”
“那麽公主……”
王紗涼慢慢放下手中的食物,嘴角上揚:“我已有了主意。這忙嘛,你也能幫上。”
接下來幾天的見麵,王簫連倒對自己生辰之事隻字不提。她記得麽……她記得麽?——心裏問了千遍,嘴上亦不肯說半句。本來堂堂如王簫連般的男子,對這些又怎會上心?但自從知道她記得靳樓生辰,又為他準備壽禮後,心裏終於開始在意。即使知道她那樣做別有目的。
轉眼間,便已至壽辰前一夜。又是月夜。
月光傾盡宮城,靜謐在牡丹小築裏,便是活生生的月下牡丹圖。
王簫連凝眉踏進這片院子。——今夜,竟是她主動找自己來。
“哥哥到了麽?”王紗涼推門看見王簫連一笑,“進來吧。”
王簫連進門坐下,看見王紗涼亦進門坐下後便問:“有事?”
“嗯。”王紗涼點頭,又起身鞠了一躬,“明日是太子哥哥的生辰,涼兒提前祝哥哥萬壽無疆。”
——皇孫貴族早在前幾日便陸續給自己送來了各種人間珍寶。隻是,它們所有加起來,怕也也抵不過眼前女子此刻的明媚一笑。
“多禮了。”一如既往隱藏了嘴角輕揚的姿態,他還是那樣說道,“明日的壽宴——”
“我正想跟哥哥說此事呢。”王紗涼的笑容突然有了些狡黠,而後湊近王簫連,貼在他耳邊絮絮地說著什麽。
——聽著她說話的同時,她的發香呼吸都縈繞在耳畔。近在咫尺。卻終於遠在天邊。是的,他在心裏苦笑,我和她,終究血脈相連。
“你堂弟育禎王爺,還有司空大人算是一黨,掌著朝中要權,那撫遠將軍廖薑手握重要兵權,他和尚書大人亦是所交匪淺。明晚壽宴,他們一定要出席吧。還有父皇,你和他商量好讓他先行離開。”
“你要觀察各派人?”
“對。這些老狐狸實在讓人看不出深淺。我們一定要試一試,看看到底孰忠孰奸。”
“忠奸?”聽罷,王簫連又揚了眉,“若要說這忠奸,也得對人而言。你所謂忠,對別人也許便是奸。”
王紗涼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眼中的光華退去,“我還真以為,你願意再信我。嗬,我倒忘了,當初在殘曄你不就說過,那次是你最後一次信我。那次,我沒有騙你不是?我沒有和靳樓串通在一起對你如何。”
“紗涼——”
“華月公主已死。你以為,我從前籠絡的政黨還會如何?”
“罷。我幫你安排便是。”——自己也不知道想要逃離的是什麽,王簫連說完便起身離開。風起,夜寒。
次日,夜宴。
纓絡垂於胸前,蜿蜒而上,白皙的頸,小而尖的下巴,紅唇,大眼,最後一筆掃過眉毛,眉如遠黛。啟唇輕笑,眼裏的波紋便成了月彎。
披帛纏繞旋轉於兩臂之間,留仙裙搖曳,隨風而擺。略帶了些厚實的披風使得玲瓏身段若隱若現。——王紗涼,便是這樣踏入玉榮宮大殿。
那一瞬,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早就聽說那新來的丫頭跟有王朝第一美女之稱的公主長得極像,如今看來果真如此。盛裝的她,更平添了許多美麗與媚態。
她笑著走進,直到大廳中央,而後跪下,向著座上人一一行禮,“見過父皇,王兄。”起身後,她又回轉了方向,道:“見過諸位大人。”
眼光對來客一一掃過。昭儀貴妃,撫遠將軍,司空大人,育禎王爺……當然,也有太子妃楊洛。
待王紗涼入座不久,又有人陸續走進,看見皇上竟已到,便誠惶誠恐地對王德宗道:“皇上……在下來晚了……恕罪恕罪。”
“無妨,是朕特意來得早了。”
王紗涼不動聲色冷眼旁觀。絲竹管弦響,舞女伶人踏著步子在偌大的宮殿中舞出了動人的舞姿。一個時辰後,王德宗起身,揚手間便止了所有喧嘩:“時辰已晚,朕年事也好。唉,歲月不饒人啊,這裏留給你們年輕人吧。今夜就把這裏當尋常之地,朕不聞不問。都長大了,你們呐,也好久沒這樣聚聚了。”語畢,他豪邁地笑著離開,不忘深深看了王紗涼一眼。
昭儀貴妃們亦隨皇上離開,年事較高的官員們亦向王簫連行禮後告辭。深夜了,這裏所剩之人,便果真是皇孫貴族。
王紗涼驀地解下披風,讓舞女們退下後,徑自走到了大殿正中。微微欠身,她看著王簫連道:“妹妹沒準備什麽厚禮,唯獻一舞,望太子哥哥喜歡。”
“嗯。”王簫連點了頭。隻是看著那些人麵向王紗涼的貪婪目光,自己還是不禁意握緊了雙拳。
王紗涼巧笑,腳下的步子便畫開,斷藕般的手臂隨著步伐擺動,自輕紗下閃現,光潔,似有神聖不可觸碰。纖細的腰肢隨著舞步變換,妖嬈無限。她開始旋轉,越轉越快,而踮起的腳尖隻觸地上的那一處,驚詫了所有人的雙眼。
絲竹聲最強,也是她舞姿變換最快之際。音律戛然而止,她的步伐已立刻停止,支腿撐著,整個人幾乎平揚向後方。
——此刻,醉人的不是酒,是她的身姿她的笑。
“好!”忘了太子還在座上,育禎王爺率先便鼓起了掌。眾人亦拍起手來。皇上已走,又發話讓大家盡情玩樂,不一會兒很多人都喊了出來。育禎眯了眯眼睛,拿起酒杯乘給王簫連敬酒之際便道:“喲,堂兄,新來了這麽個漂亮的妹妹,也不早點讓兄弟們看看呐。”
王簫連眼中閃過了冰冷,嘴上還是笑道:“兄弟說笑了啊。她叫花沉幻,我也沒想到她和紗涼那麽像。”
此時,王紗涼也走了過來,披上披風遮擋了自己的玲瓏身段。看見育禎,她輕笑道:“見過這位大人,您是——”
“我是你王兄的堂弟,也算是你哥哥了。皇上封為‘育禎王爺’,姓王名重,字禹風。”
順著他的意思,王紗涼裝作覺得很有趣般掩嘴而笑,“好啊,那我也叫你哥哥啦。“
——沒有看到,王簫連淩厲的目光又看了自己一眼。她,又是怎能輕易叫別人“哥哥”了,那本是專屬於自己的稱謂。
隻是,語畢王紗涼又看向了王簫連,“這個哥哥,沉幻不太舒服,先告辭了可好?掃了哥哥的興,哥哥可不要見怪。”——故意這樣,突如其來的離開。
深明內裏的王簫連惋惜地點了下頭道:“妹妹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消息。適才你為了大家開心還跳舞,該是累壞了才是。”
“謝謝哥哥。”王紗涼說完又笑著向這二人鞠了一躬才轉身離開。隻是,眼睜睜注視著她離開,在這大廳之上又何止那兩雙眼眸?
“喂,堂哥,那麽個水靈的妹妹,你都不動心?”育禎、即王禹風拍了拍王簫連的肩膀。
“你也說了,她是我妹妹。別忘了,她也是你妹妹。”
“拜托!”王禹風笑道,“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因為長得像華月妹妹才進來的,跟你可沒半點親緣。嗯……我知道了,你畢竟是未來的國君啊。名義上的妹妹也是妹妹,傳出去以後你這皇上的名聲就不好。那……你不去我去啦。這裏離那個什麽牡丹小築還有好一段距離呢。”
“要獻殷勤,你去便是。”
王禹風不知道,王簫連壓住了怎樣的怒氣才說出這樣的話,自己得到允許便追了出去。
夜色中,他看著行走在月光下的纖細身影,一貫浪子成性的自己,竟也有了一絲難得的緊張。不過,終究是浪子成性,他大步向前追上王紗涼的步伐,“不小心”踩了她的留仙裙,碰了她的手。
忍下厭惡的表情,王紗涼回過頭,道:“你……有事麽?”
“適才沉幻說身體不舒服,嗯,很擔心妹妹你身體,我便向王簫連自告奮勇送你回屋。”
“如此,還要多謝了。”
有些不明白,怎麽這個女子突然對自己又有了一絲說不出的冷淡。
王紗涼走在一邊,王禹風伸手便扶住了她,“小心步子。”
“嗯。”王紗涼也沒多言。直到進了牡丹園,她才道:“到了。多謝育禎王爺,沉幻現在就回去了。”
“啊,好。”不舍地放開她,他目送著王紗涼走進牡丹園。
——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樣的女子,是自己所不能觸碰的。
“公主回來啦。”守在門口快睡著了的碧辭一下子站起來,為王紗涼打開了門。
王紗涼笑了笑走進房間,有些勞累地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剛走到了床邊,她卻突然一個趔趄差點跌回門邊。
——床上,那把壞了又被修好的半月琴,安然地躺著,映著月光輕輕鳴動,發出自己陌生的曲調。
他為自己譜了新曲。他曾這樣告訴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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