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王紗涼獨自住進了客棧。被些微烏雲遮蔽著,月光薄涼。

睡覺的時候,窗子沒關嚴實,風大了些便一下子把窗子推開。王紗涼一個激靈醒來,不由看向了窗外。她走下床,往那明亮的月光、滿天的星辰望了一眼,而後關上了窗。——心裏突然就空了一片。

窗外,該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而淩經嵐也應該就隱逸在附近。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就覺得空了。這種感覺,比月光更薄涼。

客棧的房間也是空的。空曠的房間在慘淡的月光下會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仿若一寸寸把自己吞噬。

一向膽大的王紗涼突然又害怕起來,她抓緊了床柱,又想起了那個似乎無處不在的隧道。“錦芙蓉,幻世花。”她默念著。花海中的女子,又會是誰呢?上次,是她救了自己嗎?

她往漆黑的床上摸了摸,摸到了那把琴,而後把它穩穩抱在了懷裏。很久很久以後,她也還是分不清。她是在琴上尋找半月琴的感覺,即靳樓,還是隻是在需要的時候,她能奏響那把琴,讓淩經嵐趕來。

現在也分不清啊。她有些自嘲地笑了。

夜涼,本來已覺得全無睡意了,王紗涼卻又突然感到溫暖襲了滿身,而後心裏竟也安穩起來。仿若有自心裏升起的暖霧。而後眼皮忍不住沉重起來,她便倒在床上睡去。

很遠以外。男子停了彈琴。額上有一些汗珠。他剛才的確是在彈琴,琴弦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宮主……”微微有些咳嗽的女子看著因過度使用靈力臉色略顯了蒼白的男子,不禁出言。他受的內傷,不是還沒好麽……

“就知道,她今天晚上睡不著的。”靳樓揚了嘴,輕笑。——他便是,用學來的秘術,以無聲之琴音,催距這裏百裏之遙的她入眠。

王紗涼在次日清晨醒來了,略覺著了自己突然睡著的奇怪,卻也沒多想。依然喬裝打扮了下,她才推門走下樓。數了數身上為數不多的銀兩,她歎了口氣。這段日子,自己的確是被應接不暇的事耽誤得太多了。那麽,自己現在的形象算不算落魄呢?從眾星拱月到眾叛親離,從富貴榮華到如今幾乎快捉襟見肘。走在樓梯上的她,有些自嘲地笑了。

找到空位,坐下,叫來了早點。看著小二端來點心,她也不急吃,而是把小二又叫了回來。她從那本以少得可憐的銀兩中拿出二兩銀子遞給小二。“小二哥,有些事想要麻煩你一下。”——便是如此流利的殘曄語。

“姑娘有事兒盡管說。”小二眼睛眯成了彎。他的月錢不過幾錢吧。

“首先,你把王當日猝死的詳細情形告訴我。當時所有京城百姓都去了星樓之下與王、王後共度承冬之夜,可別告訴你沒去。”頓了一下,察覺到小二麵上一閃而過的異常神色,王紗涼的聲音又柔和下來,“王在我們百姓心中地位極高,我也知你心中難過或許不願相告。可是,我當時未至京城,不清楚情形,我也是很想知道王是為何會突然這樣……還望小二哥如實相告啊。”

本來是不想談論這件事的,但自己已收了錢,嬌豔欲滴的姑娘又那麽柔聲地祈求自己。再怎樣,好像也拒絕不了。小二坐下告訴了王紗涼他的見聞。

據小二所言。他和客棧老板在申時三刻趕到了星樓之下。他們故意到的早了許多,趕在了靠近星樓的位置。不過須臾,星樓已被全城百姓圍得水泄不通。到酉時兩刻,軍隊前來,在人海中開了道寬大的口。少頃之後,王、王後、靳舒及別的一些公主王子就從這個口走進,而後上星樓。對外宣稱的是,二王子靳樓抱恙在身,未能和大家一起共度承冬之夜。

王慰問過大家,亦表達了對太子妃的哀悼,之後便是法師舉行祭天儀式。超度太子妃,同時也向上天祈福,求得來年的安康。

而後,鍾響。星樓上空便燃起了巨大的煙火,幾乎照亮了全城。王的臉被煙火映得異常慘白。小二說他清楚地看見了王臉上巨大的震驚與恐慌。接下來的事,所有人有目共睹。王直直從星樓上墜下。靳舒急忙掠出救下王。回到王宮,太醫診斷的結果是王在墜落前已死亡。

向小二道過謝,王紗涼微眯了眼睛思索。——偏偏是在煙火綻放的那一刻,難道是借煙火的聲音或是煙火的亮光來遮擋什麽嗎……

又到底,是不是靳樓做的呢?

再一轉念,王紗涼走出客棧,竟徑直向殘曄王宮方向走去。她想著跟在自己的幾路人,眼裏有笑。在距王宮正門三十裏處,她停了步伐,而後繞道,向西側的軒樺門走去。遠遠見那裏侍衛偏少,她呼了口氣,暗自慶幸便運氣向前掠去。照架勢,竟是就想直接掠進宮牆。

一片葉子徑自破空而出,隨著清越的聲音,正好釘入王紗涼右腳之前。王紗涼遂停了步伐。“拈花飛葉的功夫不錯啊。”嘴邊,笑容依舊嫣然。

“那裏,你去不得。”——這個語調不是命令,更不是請求,隻是冰冷一如既往,不帶任何感情。

“嗬,為何?我沒死,我活下來了,自然是要去告訴我丈夫了。那麽多人都在為我擔心呢。”王紗涼抬了抬眉毛。

“那你便不用走偏門了。”——冰冷的聲音,無挖苦、無諷刺,卻讓王紗涼心裏不由冰了一下。

“果然啊,你不但向父皇隱瞞我未死之事,反而還阻止我回王宮。你真的別有用心。那麽其他人呢?你們一起跟蹤我,相互間也有所交際吧?我王紗涼要去暴露身份,怎麽就你一人來阻止我?”王紗涼也不反駁他的話了,是以這樣問道。

“沒有別人。”影風繼續道。

“你……什麽意思……”王紗涼拽緊了裙裾。淩經嵐呢?他不在……那麽他又去了哪裏……

“靳樓的人和淩經嵐都不在。”

“你……那你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啊?他們倆是怎麽突然就不在的?”

“與我無關。”冷冷的聲音道完,便不再傳來。像之前的很多次那樣。

從頭到尾,王紗涼也從未見過他一眼。隻有寫有隻言片語的紙條,或者時不時傳來的聲音。

可王紗涼也管不了他了不是。淩經嵐不在,淩經嵐怎麽會不在,淩經嵐又是怎麽敢不在?

——懷裏的那把琴,驟然如無物般輕。

好像,也不敢大搖大擺這樣亂晃了呢。況且,靳樓身邊的高手亦離開,是不是,連他也放棄了……

正想著什麽,一女子竟就從軒樺門裏從走出,而且正是朝王紗涼這個方向走來。

不是王紗涼認識的宮女,且看樣子她並不是衝自己走來。王紗涼吐了口氣。路過王紗涼身邊時,女子頓住了聲音,還問了句:“姑娘怎會到這裏來?可是有事麽?”

“沒事。我是村裏的姑娘,頭一次來京城,忍不住就來王宮附近逛了逛……這,這不會觸犯什麽條例吧……”王紗涼似雙手都不知該放哪兒了,貌似極度驚慌。

“沒有關係,幸而這裏離宮門還有段距離,你快點離開別讓侍衛發現就是。”女子笑了笑,繼續往前。

王紗涼也隻有轉身離開。心裏比昨夜更空曠。又狠狠踢了地麵一腳。在靳樓麵前的感覺太讓人窒息,是以自己不得不離去。可是,一向警言慎行的自己,好像真的還沒有考慮好出來之後的計劃啊。

而適才那女子,看著王紗涼離開,眼裏滑過了一絲猶疑後,卻也沒過多留意,繼續向前。之後,她的身形像前掠去,傾刻消失了蹤影。連隱在暗處的影風都驚了心。女子從門口走出的一刹那,他已注意到她的步伐不同尋常。如今看來,女子的來曆的確大有文章。

須臾後,女子的身影在五十裏外的山上出現。再凝神確定了下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她才提步向前,一直繞到山坡後的一大塊凸石下。

她躬了身,恭敬地朝隱在岩石之後的人行了個禮,而後道:“太子殿下。”

“嗯。”男子點了頭,聲音疲憊而又冷淡,“如何了?”

“已找到公主屍體。”女子答。

“不是公主,是殘曄的高月王後。記住了。”男子道。聲音裏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女子說完,拿著劍靠在岩石上,麵上有隨時作戰的準備。她不懂自己身後的男子。明明是,聽到她的死訊變了臉色就趕來,為何之後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照他目前的舉動來看,他又是準備如何呢?冷血如他,真的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在乎麽……女子歎了口氣。可是又偷偷瞄了男子,他的眉間,卻又的確有一道深深的溝渠。

——你是不是為她而皺眉呢?我能不能、又是該怎樣才能報答這平生未展眉啊……

女子自然就是受雇於王簫連的女劍客了。即琅祈和淩經嵐的師妹靜憶。王紗涼亦不知道,從宮門裏堂而皇之走出來的,並不是王宮裏的侍女。況且,那側門的數十名侍衛,本就已被靜憶的同黨所冒充。至於此刻還在沙漠裏坐著香車寶馬奔馳的,不過是王簫連的替身而已。

那麽,眼前這男子,當然就是王朝太子王簫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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