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時,羽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弄軒和王紗涼。

“怎樣了?”這些日子以來,弄軒也瞧出了王紗涼和羽之間的尷尬,便索性先問了出來。

“這女人的嘴也忒厲害。”羽搖頭,嘴裏還是頗為勉強地答了出來,看向兩人的目光仍然不是很友善,道,“她隻給你東繞西繞,嗬,倒是我被她套出許多話來。”

“我來問問。”王紗涼說著,走進了門。

羽皺下眉退出屋,弄軒便在門口守著。在羽目光打過來之際,他含笑點了點頭。

“你到底是為什麽?雕莫山莊已不複存在,你還妄想大哥要幫你做事麽?”王紗涼向著因穴道被點動彈不得的女子問道。

“那你殺了我好了。”女子笑。

“你明知在治不好大哥之前,我不會殺你。嗬,真不知你到底想要如何了。”王紗涼在她麵前坐下,審視著她,“那不妨來說點別的,大哥身上的傷從何而來?他又是怎會到這裏?”

“你真的想知道?”女子嫣然笑著,又問。

“為什麽不?”王紗涼挑眉。

“當時,我正好去了殘曄采集毒物。”

王紗涼抬眉等著她說,看到了她眼裏一抹詭異的色彩。

“然後——”女子緩緩一笑,“我正好趕上現在的皇帝,當年的殘曄王大滅殘瓊派。最後,在沙漠邊,我看見……如今的皇帝給了淩哥哥一掌。說來,是我救了淩哥哥。”

“說謊。這樣的伎倆……你還要用麽?”王紗涼抓住椅把。

“信不信由你咯?”女子嫵媚一笑,“靳樓以為他死了離開後,我才敢出來,把他帶回這裏,治好了他。主公說他身子骨好,武功又高,正好可以用來試藥。我一開始也同意了,不過啊,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上淩哥哥了,就沒再讓他當藥人了。”

“謊話連篇,那我問你,大哥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自是他一開始不願當藥人,阻止喂他毒藥的師兄弟們時被打了。”現在換做女子審視地看著王紗涼。

王紗涼身子癱軟,被弄軒突然扶住了。

弄軒瞪了一眼女子,又對王紗涼道:“這個女子亂說話的本領你還不知道麽?抓人弱點的本事,她倒是很厲害。我說你和他的問題,就是每次誰都不肯把話說清楚,你好好問他不就成了?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也都過去了。”

王紗涼呼了口氣,才又看向女子,“是,都已過去了。好,我不再問你大哥傷從何來,你肯不肯為他解毒?你若真愛他,就出手救他啊?”

“你滾!”女子麵色驟變就吼了出來。

“你——”王紗涼握拳而起。

女子憎惡地看著王紗涼道:“他有今天,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何意?”王紗涼皺眉道。

“我告訴過他的……我告訴過他的!我告訴他不準離開我,不準逃跑的……”女子說著說著,掩麵而泣。

王紗涼心下有不好的預感,“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靳樓殺了淩經嵐。是他殺了淩經嵐!”女子神色幾近瘋狂。

弄軒忙上前一步道:“我倒是聽出來,你一直以來所說的話,都在於挑撥靳樓和王紗涼,你究竟想如何?我倒也是好奇你的真實目的了?”

女子無聲地哭泣,目光又移回到王紗涼身上,一字一頓道:“王紗涼,你給我聽好,淩經嵐是被你害的,被你害的。我在他體內打了若骨釘,告訴他,他不能離開這裏的。”

“若骨釘……什麽東西?”王紗涼害怕,雙拳握得緊,指甲都要陷進肉裏。

“限製他行動的東西。”女子道,“可是我也沒想到他內力那麽強,竟強行把若骨釘逼了出來。可是那樣,運功之時必然會把若骨釘底端弄碎,裏麵的毒會溢出,留存在他體內。”

“毒……什麽毒?毒是你下的,你何以不能解?”

“若骨釘裏的毒是落崖砂,沒人可以解。”

“落崖砂……”王紗涼身子開始發抖,“你——”

“我要他留下,他說他有愛的人,他要去找她。他要保護她。他每天在我麵前說的,就是他有多愛她,多擔心她,多麽,一刻也不想離開她。於是我用了若骨釘。我說過,他若強行離開,他會中毒而死。”

“不會……不會。落崖砂的毒……隻要一顆便能讓人頃刻斃命。他何以活到現在?我不要……再聽你說一個字。”王紗涼踉蹌地往後退去。

“因為他想要再見你一麵,是以使用了煙雨石。那是人間至寶,能延長人一年的壽命,無論他有多麽接近死亡。就是淩哥哥他,現在也什麽都不記得了呢……你找到他時,他連在這裏待過都不記得不是麽?”

“一年……我不信。”王紗涼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弄軒及時扶住她,神色也有些黯然。

“煙雨石是至寶也好,他現在的五髒都在被腐蝕。都是因為你,王紗涼。而你,竟然懷了別人的孩子,在他麵前和別人摟摟抱抱?我真是恨死你!”女子狠狠道,斂去嫵媚,神色顯得猙獰而悲傷。

“我要告訴你,我告訴你真相,便是不想你活得安穩。你再也不要想安穩。他是因你而死的,而你從來都對不起他!”女子狂笑,“死?你以為死之一字能威脅到我?就算我死,在冥界陪伴淩哥哥的還是我。你王紗涼不配,永遠不配待在他身旁!”女子繼續道,神色許久才平靜下來。

“不——”王紗涼搖頭就跌坐在地,滿臉淚痕地對女子說:“你救他。你怎能不救他……你怎麽會救不了他……對,韓家人……韓家醫術那麽高,我帶他去韓家……”

女子不再看王紗涼,慢慢閉上眼,“隨你折騰,你越折騰,我便越開心。有煙雨石的作用,他會醒,醒了之後表麵會恢複你們重遇時的樣子,這裏的事兒,他不會再記得。這怕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嗬,話說回來,你自己折騰,可再不要連累淩哥哥,讓他這一年都過得不安穩。”

話畢,女子沒有說話。也再不能說話。

當弄軒察覺到不對上前探她的鼻息時,發現她已經死去。

他也深深凝了眉,回頭看著哭到幾乎歇斯底裏的王紗涼,亦是握了拳。

“沉幻——”

“你信她所說的麽……”王紗涼幾乎有些癡傻地問。

“前麵說靳樓那段我可不信。”弄軒忙道,怕真是會火上澆油。至於後麵她所說的,他想他是信了。

“怎麽辦……難道我身邊的人……果真是都不能善終……”

“沉幻,別那麽說……”

王紗涼搖搖頭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徑自去了淩經嵐的屋。

弄軒看著她踉蹌離開的背影,心下苦澀,卻也無奈。

他知道她的心情。

——宛如,自己麵對雅昭死去的時候。

女子的話倒是不錯,過了一個多時辰,淩經嵐已醒了過來。

胸前濕了一大片,他睜眼便看見了哭倒在自己胸前的王紗涼。

如女子所說,他都不記得了,隻擔心地扶住王紗涼的肩問:“涼兒,怎麽了?我……現在何處?我記得當時我、弄軒、靳樓三人在大堂與斬昶對峙,然後……我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沒事……什麽事都沒有……”王紗涼道,“大哥醒了就好。”

她抬起頭,他方才見她雙眼都紅腫得可怕。

“你怎麽了?”他大驚,“難道……是他又對你不好了?”

“不是。”王紗涼搖頭,“涼兒……就是心裏不痛快,他對我很好,涼兒過得也很好,大哥放心!我就是……又鬧性子了,你放心,這就不哭了。”她連忙擦了淚,擠出笑容。

淩經嵐微微皺了眉,坐起身看著她,“唉,你啊,有甚不開心,盡管對大哥說。”

“嗯。涼兒知道,大哥是涼兒最親近的人。”王紗涼道,“我不哭了。哭起來很醜吧……不哭了。”

淩經嵐一笑,“涼兒啊,怎麽著都好看。”

“好啊,大哥也會取笑涼兒了。”王紗涼故意挑起眉毛。

淩經嵐忙道:“不是……是老實話。”

“好,大哥啊,涼兒跟你開玩笑呢。”王紗涼笑著摟住淩經嵐,把頭倚在了他胸口。他看不見自己的臉了,她的笑方才隱去,眉眼裏,都是深深淺淺的難過。

“涼兒,你有事瞞著我吧?”淩經嵐到底了解她,還是看了出來,輕輕歎了口氣。

“沒事。有事兒定會告訴大哥的。”王紗涼道,“大哥那日可能是舊疾複發就昏了過去,之後的事,樓和弄軒都解決了。現在我們在雕莫山莊,樓他們在善後,之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離開……你還是隻有回去麽?”

“回去。我曉得了,會開開心心地過,大哥別擔心了。”王紗涼道,把他抱得愈緊。身子輕微地發\顫,手臂也輕微地抖著,她用盡力氣才壓下去。

門沒有關,靳樓從玉成庫回來,徑直就看見這一幕,皺著眉頭,還未待有動作,弄軒及時拉住他。

靳樓挑眉。

弄軒苦笑著把事情經過告訴他。

“一年的時間,你肯不肯給他?”弄軒問。

良久後,靳樓答:“要是你,你肯不肯?”

弄軒皺眉。

“愛,不是能任得任給的。這一年,我會允許他待在皇宮。可是,我不能把月兒讓給他,哪怕一天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