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範阿姨先一步地起身過去開門。

莫晴月屏息,緩緩站起。

門開,門口一個身著黑色長裙,戴著帽子的女人。

範阿姨顫聲喚道:“紅,紅姐。”

莫晴月拉過範阿姨,一把將她拉進來。

門關上的瞬間,撞到牆的紅姐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莫晴月看向她的胳膊。

黑色的袖子也掩蓋不住她的血液。

莫晴月拉她坐下:“範阿姨,家裏有沒有醫藥箱。”

範阿姨愣了一下,趕緊點頭如搗蒜:“有,有……我去拿。”

莫晴月掀開紅姐的帽子。

重見她那雙帶著狠勁的眼神。

莫晴月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紅姐雖然受傷了,非常虛弱,但是看到莫晴月的瞬間還是奮力反抗,打掉她觸碰的手。

“你這個死警察命真硬!這樣都被你逃了!”

“邪壓不了正,你安排了章雪這個替死鬼也好,你各種逃竄也好。最終還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莫晴月皺眉瞪著她。

紅姐冷哼:“如果不是你拿捏了我的兒子,你覺得你能贏嗎?”

莫晴月壓著聲音低喝:“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很掛念你?聽說你受傷了他很擔心你!如果不是怕你死在外麵,他不會用跟你約定好的這種秘密方式找你!!”

紅姐的眼眶裏,神色動**。

提到兒子,她還是流露出母性的軟肋。

她起身要去房間看馬如濤。

莫晴月死死地摁住她:“想見你兒子,你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

紅姐眼神噴火。

這時範阿姨提著醫藥箱過來,歎氣勸道:“你們兩個別吵了,要是把小濤吵醒了,他會很難過的。”

兩人各自偃旗息鼓。

紅姐挽起袖子。

範阿姨差點驚呼出聲:“這,這是……”

莫晴月看到,紅姐胳膊的傷是槍傷。

範阿姨一時為了難:“這……”

莫晴月拿過碘酒和棉布:“我來。”

她打量了一下傷口道:“你的傷口已經發炎化膿。再不好好處理,你這條胳膊是不要了嗎?”

紅姐蒼白的臉發沉,沒有說話。

莫晴月給她上碘酒。

她疼地咬緊牙關,實在撐不住就抓起旁邊的抱枕咬住。

努力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莫晴月一邊給她消毒一邊問:“你這傷怎麽來的?九爺打的?”

“把我滅口的時候,你跟九爺不是一起走的嗎?怎麽一個人在車子上受傷了,又一個人找的洪哥轉移了車子?現在還一個人……”莫晴月迎上她犀利的目光繼續道,“回來了。”

紅姐冷哼,一臉不屑。

莫晴月沒有被她的這種態度所影響,繼續道:“今天小濤放風箏的時候還擔心地問我,你會不會看到,你看到了會不會出現。我沒辦法回答他。因為我也不確定這個兒子對你來說到底多重要,是不是重要到一定會回來見他一麵或者帶他走。但你既然回來了,就應該為了小濤好好麵對自己做錯的事情。”

“我們發出通緝令,你如果繼續逃亡,你有沒有想過小濤會怎麽樣?以後他的人生會怎麽樣?”莫晴月給她裹上紗布,“現在我一個人在這裏等你,你還有投案自首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你要義無反顧地走上死路,那真的誰也救不了你。”

莫晴月把碘酒的蓋子蓋好,放進醫藥箱。

這時房間裏傳出馬如濤的聲音:“媽媽……媽媽……”

紅姐心慟,起身來到房間門口,扶牆往裏看。

昏暗的床頭燈照在馬如濤熟睡的小臉上。

莫晴月望著紅姐的背影,知道她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

孩子永遠是母親的軟肋。

紅姐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犀利被悲傷覆蓋。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想抓到九爺。”紅姐深吸一口氣,啞著嗓子道,“但是,你抓不到九爺的。”

莫晴月皺眉。

“他已經逃走,出境了。”

她輕飄飄的八個字,好像強行把莫晴月跟飛鳥他們所有人的努力都給畫上了句號。

“你,被九爺拋棄了?”

莫晴月緩緩起身,打量紅姐,“不可能。可可跟我說過,你是九爺唯一的女人。他怎麽可能丟下你走?”

“就算丟下你離開了,也應該是把你殺人滅口才能放心啊。她就不怕你……跟我們全撩了?”

紅姐苦笑,指了指她手臂上的槍傷:“這是我們的規矩,柯建華是英子的替身,章雪是我的替身。當每個環節出現問題的時候,壁虎斷尾就是我們的規矩。”

這一槍就是九爺找的殺手幹的。

但應該是九爺的寬容,也是九爺的警告。

如果紅姐說了不該說的話,那她和她的孩子就會萬劫不複。

“我可以保證你跟你孩子的安全!”莫晴月嚴肅道。

“你怎麽保證?”紅姐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回來,重新坐在莫晴月的對麵。

“監獄裏有我們的人。如果警方真的能保證,那監獄裏就不會有動亂了,外麵就不會有意外了,你說呢?”

紅姐輕飄飄的話,落在莫晴月的心裏卻格外沉重。

紅姐的話,跟馬如濤在公園時說的話一樣,讓莫晴月無法回答。

是啊。

警察不是神。

無法保證每個人的變故和生死。

但是……

“也許你說的對。但如果你不說出來九爺的危險就會永遠在你的身邊,在你孩子的身邊。你今天本來可以不出現的,但是你今天出現了。說明身為母親,你把馬如濤看的比自己還要重要。對吧?”

莫晴月頓了頓補充道,“又或者說,你明白你其實根本逃不掉。”

紅姐看著莫晴月,又是漫長的一場眼神較量。

最後,紅姐仰頭一飲而盡手裏的啤酒。

她似乎在做一個很漫長的掙紮的過程。

“你抓不到九爺,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九爺在這裏的倉庫。”

莫晴月明白紅姐這句話的含金量。

九爺人可以跑了,但是他的倉庫跑不掉。

把他倉庫端掉的話,那他這個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隻是一個廢人了。

但凡九爺還有點血性,他一定會回來找紅姐報仇。

那也是唯一抓住他的辦法。

莫晴月不知道要怎麽表達對紅姐這一刻鬆口的感謝。

是的,是感謝。

不是一個警察對罪犯的感謝。

而是一個希望完成對爺爺承諾的人,對一個母親的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