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月覺得自己的頭很疼。
她掙紮著想要起來,蔣麗按住她道:“醫生說你過於情緒激動,需要好好靜養。你還是別動了,好好躺著吧。”
“對,你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所長聲音低沉到地板上,麵對麵色蒼白的莫晴月他已經沒有想要繼續指責的心情了。
陸然的死,讓他很痛心。
所長扶著膝蓋緩緩站起身,粗壯的背影一下子老了十歲。
陸然是所裏最年輕的男民警,他很看好的一個小夥子。
現在因為另一個手下的任性妄為,永遠滴失去生命。
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跟陸然的父母交代……
莫蕭跟蔣麗也很痛心,本來想要好好地答謝一下救命恩人的,誰知道跟自己的女兒出去了一趟就……
“為什麽要交給你們?”莫晴月叫住所長。
“陸然是我帶出來的,應該由我負責帶回去。他的事情都應該由我一件件地去做。”莫晴月掀開被子,要下床,“誰也不能插手。”
所長轉過身指著莫晴月,忍無可忍地戳到她的臉前:“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強?!”
“你在所裏的時候工作不是第一次違背命令!我都包容你,我都當做是你們年輕人個性使然,需要給你一定的自由空間!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錯的離譜!我就不應該縱著你!”
“把你縱到無法無天的地步!把你縱到……犧牲了陸然!!”
所長的聲音驚天動地,整個屋子的人都聽得到。
莫蕭跟蔣麗雖心疼女兒,但不敢吱聲。
因為他們知道,這次真的是莫晴月錯了。
江西西哭紅了臉,抓著床尾暗暗啜泣。
其他人也都低著頭,不敢吭聲。
隻有周明瑄,他望向所長為莫晴月說話:“既然縱了這麽多次,那就再縱她最後一次吧。”
周明瑄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不像話。
所長震怒扭頭,莫晴月也悵然地看向周明瑄。
“我想他會願意的,陸然。”
周明瑄提到這個名字,所長緊鎖的眉頭輕輕一顫,閉上眼睛。
莫晴月的瞳孔盈盈抖動,手指彎曲握緊被子。
……
死亡這種事,莫晴月總以為以自己的年紀,還會隔著很遠。
至少身邊的親人朋友,是這樣。
但當她平靜下來,撐著去處理陸然的身後事,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其實隨時隨地都環繞在身邊。
昏暗的殯儀館,沒有人能笑得出來的地方。
不管春夏秋冬,裏麵總是透著一股寒意。
陸然的父母聞訊趕來殯儀館,看著躺在冰冷床榻上的兒子,他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哀嚎一聲,暈死在側。
等他們醒來,陸爸站在一旁抽煙,陸媽抓著莫晴月不肯放。
“你為什麽把我兒子帶去那種地方?!”
“為什麽要害我兒子死的這樣慘?!他還沒有完成夢想,他還沒有結婚成家,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才25歲啊!!!!”
“你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了,你太目中無人了!你怎麽不自己死在那邊?!為什麽,為什麽——啊……”
陸媽的話,尖銳又刻薄。
恨不得拿話殺死莫晴月給陸然陪葬。
莫晴月隻是靜靜地聽著,像一個木頭人不悲不喜。
如果陸媽這樣發泄能好過一些,她樂意之至。
如果陸然能夠在這些傷害她的話裏活過來,她會把這些話往自己身上勒。
陸媽哭喊著,陸爸把她拖到一邊,低聲嗬斥她夠了。
“別讓兒子死了也不安寧!”
陸媽把頭埋進陸爸的懷裏,哭的不能自己。
後來,兩個人各自在長椅上坐了好久。
他們不算是那種恩愛夫妻,長期在外麵分隔兩地地做生意。
因為兒子,他們重新聚到了一起。
但也很快就要各自分開。
他們陪著火化,抱著陸然的骨灰又坐了很久。
大概他們想盡可能地詮釋團圓這個詞。
但陸然看不到了。
陸然是要葬在烈士陵園裏的,墓地這些都不用他們操心。
莫晴月想要跟他們說這些,他們都不想聽,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她。
這些最後由周明瑄代勞。
等從殯儀館出來,夜色已經深了。
陸然的父母像兩個遊魂,在門口緩了好久。親戚把車開過來將他們帶走。
莫晴月雙腿一軟,撲通跪地。
周明瑄神情凝重,目露心疼。
他抓著她的胳膊,知道她的難過她的強撐。
但他沒辦法跟她說: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吧。
或者安慰她:陸然如果看到你這個樣子也不會開心的。
他能做的,隻有安靜地陪伴在側。
所長給莫晴月批了長假,記處分大過一次。
對此,莫晴月沒有異議。
她原本已經做好要辭職的準備了。
江西西一下子送走了陸然和莫晴月兩個人。她中間的工位顯得特別空****。
“晴月,別難過太久,我跟陸然都需要你回來。”江西西遞給莫晴月一本工作手冊。
這是陸然留下來的。
他爸媽過來收拾走所有的東西,這是江西西偷偷為她搶回來的。
莫晴月看著上麵“陸然”的名字,哽咽道謝。
這本本子陸然從不離身,她常常看到他在記錄。
可是有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麽事件發生,她探頭問他到底在寫些什麽。
他不願意給她看。
現在莫晴月翻開,原來都是關於她的。
【今天她看著好像精神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我講了兩個笑話她也興致缺缺。】
【今天下雨了,她穿上透明雨衣,我給她撐傘能靠的更近一點,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絨毛,像嬰兒一樣。真希望每天都下雨。】
【今天抓到一個小偷,居然敢對她動手!我一個衝動給了他一拳。他還敢反口說警察打人。所長批評我了,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我不能讓她再受到傷害了。這是我欠她的。】
……
莫晴月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陸然的這本日記本她反反複複地看,努力地回想起過去跟陸然一起的點點滴滴。
很多事就是看著陸然的記錄也想不起來了。
莫晴月自責,她太不在意這個搭檔了。
總道那日是平常,卻不知是永遠。
莫蕭和蔣麗很擔心女兒的精神狀況,也沒什麽心情做飯了。
每天仰頭看看二樓,期盼她會下樓來。
但是那扇門好像凝結成了安靜的法門。
莫晴月被困在裏麵,出不來,外人也進不去。
莫蕭愁到都吸煙了,蔣麗埋怨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莫蕭坐在無心打理的院子裏,將手裏的煙灰彈了彈:“我能有什麽辦法,像她爺爺那件事一樣,要靠她自己走出來。”
蔣麗頭疼:“她爺爺的事她走了這麽多年剛剛走出來啊!難道陸然的事情也要花費她這麽多年的時間?!”
莫蕭皺眉,煙抽的更猛了。
“我們能做的隻能看著她,然後相信她,給她時間。”
蔣麗不願意這麽坐以待斃,她抓起包要去找周明瑄。
“我不能讓莫晴月這麽消沉下去,我得找人救她!”
“你去哪兒?你以為你找周明瑄就能怎麽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