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打發走趙清,我命展翠打來水淨了淨麵,正準備出門去尋黃太子,卻迎麵撞上匆匆忙忙的陳簡。

“何事如此驚慌?”

“回王妃,王爺他、他被皇上押入大牢了!”陳簡苦著一張臉,幾乎就要滴下淚來。

“所為何事?”

“奴才不知,隻是宮裏傳了話來,說是讓給王爺送幾身衣裳。”

“你收拾些穿的用的替王爺送去,別叫王爺在那種地方受苦。另外,莫讓府裏上下得知王爺被收押之事,一切如常便可。”

“是,奴才明白。”

吩咐完陳簡,我轉身回了屋中,坐在桌邊提筆給黃太子寫了封信,一來是告之他昨夜之事,叫他不必記掛,二來是讓他設法尋到十四皇子,看是否有搭救衛昭華的方法。

衛氏皇族,果然個個都叫人難以理解!

待到陳簡回府複命,我問清了衛昭華被關在何處,這才命人不可再打擾我,一人捏了隱身訣,悠哉悠哉地逛到大牢裏。

關押衛昭華的牢獄條件並不差,想來便是為身份尊貴,且所犯之罪不足掛齒的人所準備的。

我小心繞開守衛,在牢中七拐八拐,最終在一個角落裏瞧見衛昭華一人安靜地坐在石床上,低頭沉思。

我穿過柵欄樣的木門,在衛昭華身邊坐下,低聲喚他:“王爺,王爺?”

“月塵?”衛昭華茫然地看著周圍,眉頭糾結在一處。

“王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衛昭華看了一圈,未發現我蹤跡,也就放棄了尋找,垂下頭來低聲道:“十四弟拒絕父皇賜婚,且以死相抗,又無意間說出我數月前被南蠻族刺殺之事。我替十四求情,父皇遷怒於我,硬說我是在挑撥我朝與南蠻族的關係,我據理力爭,父皇卻聽信小人之言,將我關押在此處,下旨徹查此事。”

“好生糊塗的老頭。”我在一旁暗暗嘀咕,衛昭華聽在耳中,想發作,卻又礙於瞧不見人,隻得作罷。

“除去此事,現下還有件要緊事須得你去辦。”

“王爺請講。”

“兩月前我曾派遣麾下一員小將前往南蠻族探查其動向,我與他約好本月十五在王府相見,可我如今身陷此處,怕是不能及時赴約了。”

“月塵明白王爺的意思,請王爺放心。”

我揚眉瞥了衛昭華一眼,他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不動聲色地將人派出去收集情報,待到證據集齊之時,便可掃除幾個他通向王位的石子。

“有勞王妃。”

我微微頷首,驀地又想起衛昭華瞧不見我,隻得開口道:“請王爺暫且在此安心休養,府中一切事務月塵自會打理妥當。”

“月塵,”衛昭華深深埋首,“此處怎會是休養之所?”

“凡成大事者所受之苦與所得榮耀之間向來等同,王爺不吃苦中苦,怎為人上人?何況,”我起身拍拍並不算的髒的衣裳,“王爺這牢獄之災尚不得是個災。”

衛昭華望著虛無一時語塞,我嘿然一笑,俯身將地上的茅草結了個軟墊拋到衛昭華身側,道了句“王爺保重”便自行離去。

我接下衛昭華的任務,便開始守在府裏候著那位小將。同時黃太子為我傳來消息,十四皇子被軟禁在宮中,任何人不得見。

我在府裏雖是養尊處優,卻也沒閑著。入夜無事的時候,就散著步溜達到林府,一方麵瞧瞧楮墨的小日子過得是否愜意,一方麵也抱著撞大運的心理尋摸著花無顏。

如此幾日下來,花無顏沒尋到,自己倒甚是疲乏,魅箴一日閑逛到王府,聽聞此事,隻說我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同魅箴講了皇宮女妖之事,魅箴聞言並不驚訝,單單是勸我莫要再插手,隻管保護好衛昭華就算功德圓滿,最後丟下句一切皆是命數,便飄飄然離去。

我懷著些許鬱悶在王府裏侍弄花花草草,終覺自個兒在凡間住了這許多年,似乎是頗不妥當的。

我苦苦候著,總算捱到明月當空的三月十五。抱了鳳尾琴坐在空闊的院裏,我埋首撫琴,琴聲叮咚,敲擊著靜謐的夜空。

“啟稟王妃,胡將軍求見。”陳簡立在我身後,低聲道。

“請他進來。”我挑起一個上揚的音節,變了琴曲的調,院裏頓時暗隱著股肅殺之氣。

一曲罷了,身後忽然響起擊掌聲,我轉身淺笑道:“胡將軍辛苦了。”

“王妃內力深厚,末將佩服。”來人一身布衣打扮,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目間英氣勃發,唇角勾著自信的笑容。

“將軍請坐。”

胡將軍走到我麵前單膝跪下,行了標準的軍禮道:“末將胡嚴,見過王妃。”言罷起身,胡嚴這才在我對麵的石凳上坐下。

“將軍此去路途遙遠,實是不易,”我抬手為他沏上杯茶,接著道:“隻是王爺現下身陷困境,不能親自與將軍詳談,還請將軍見諒。”

胡嚴雙手接過茶杯,道:“王爺早先就交代過末將,見王妃便如同王爺親臨,無論何事,皆不可有所隱瞞。”說著,他從懷裏拿出一封信遞給我,“王爺所囑咐之事皆在此信上有詳盡敘述,請王妃過目。”

“有勞將軍。”我將信收在懷中,看著胡嚴,卻覺得他似乎尚有些難言之隱。

“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胡嚴猶豫片刻道:“王妃可曾聽說過藥王穀花家?”

我頷首,“略有耳聞。”

“末將前些日子在南蠻族中,偶然發現不少藥王穀弟子在南蠻走動,情況頗是異常。”胡嚴頓了頓,接著道:“但沒有確鑿證據,末將不敢妄下斷言。”

我沉吟片刻,對他道:“此事關係重大,在真相明了前,暫不要對王爺提及,以免王爺再為莫須有之事操勞。”

“是,末將明白。”

“南蠻一行,將軍辛苦,今日就早些回府歇著吧。”我起了身,含笑對胡嚴道。

“末將告退。”胡嚴抱拳一揖,轉身離去,舉手投足間,皆是軍人的雷厲風行。

我負手立於院中,看著蒼白渾圓的月,低低歎息。藥王穀,一代神醫世家,難道也要在這渾水裏趟上一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