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魅箴這廝在關鍵時刻總能有點用處,幸而他方才及時趕到,敲暈了衛昭華,又將化作我模樣的草人圈在衛昭華懷中,這才讓本上仙得以脫身,保住了一些清白。
此時,我與魅箴坐在沁雪院屋脊上悠閑地推杯換盞,而屋中卻是春光瀲灩,旖旎一片。
“今夜怎的來得如此及時?”我仰頭灌下一杯竹葉青,胃裏頓時騰起一片熱氣。
“原是想尋你小酌幾杯,誰料竟碰上你們夫妻將行**,倒真是巧了。”魅箴別扭道,一張臉在月光下顯得臭極了。
我長歎:“若是我毫無記憶,此時委身與他也便罷了,可如今,卻是萬萬不能的。”
魅箴聞言嘲弄地笑笑,不再言語。
“你可是有何堵心之事?”不然他為何三更半夜跑來尋我借酒澆愁?
魅箴瞥了我一眼,說:“喝酒便是喝酒,哪來那許多緣由。”
我看看他,沉默良久,望了眼夜空上的一顆黯淡的星辰淡淡道:“近日來帝星微弱,人界怕是要有些不可測的變數。”
“在人界,改朝換代本就是家常便飯之事,你卻偏來擔心,委實是多餘。”
看著魅箴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便不想再多言。他不是不懂我,隻是他不能讚同。
衛昭華是與我毫無瓜葛之人,我無需為他做任何事,這便是魅箴所認為的原則。或許他從骨子裏與蒼鬱本就是同一種人,他們冷眼瞧著芸芸眾生,吝惜著自己的憐憫。
魅箴陪著我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這才帶著些醉意留下幾張符,捏了訣向西回了鬼界。
我躍下屋頂,將符咒化了,把屋中的草人隱了起來,隨即將自己衣裳一褪,別扭地在衛昭華身邊躺下。
迷迷糊糊中睡了約莫一個時辰,衛昭華便起身了。他輕手輕腳地替我掖好被角,又低聲交代展翠不可打擾我,才匆忙推開門上朝去了。
我翻個身,把自己在床上擺成大字,舒舒服服擁著被子去找老周嘮嗑了。
我再醒來時已是未時二刻,起身梳洗一番,便喚來展翠為我備些午膳。昨夜陪著魅箴灌了一肚子酒,著實是不舒服。
我一麵吃著,展翠一麵悠悠道:“王妃,王爺請您去韻書閣。”
“他在府中?”我塞了一口飯,口齒不清地問。
“是,而且……方才十四皇子同王爺一起回了府。”
“知道了,你去替我準備件像樣的衣裳,我這就過去。”
“是。”
我放下筷子,操了手坐在桌邊,念起一位故人同我說的一句歪理。她說:麻煩這個東西很是麻煩,就算你不去找它,它也會來尋你。
眼下我便是這種情況,細數一下,最近讓人腦仁發疼的事當真不止一兩件。而此一撮麻煩中,彼此間又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千絲萬縷的關係,叫人是不管也不行。
片刻後,展翠便捧著一身品月緞繡玉蘭曳地裙立在我麵前,我起身鬆鬆挽了個鳳髻,換起衣裳,這才匆忙往韻書閣走去。
韻書閣建在瑞王府的西北角,算得是一個僻靜的所在,平日裏鮮少有人去,隻衛昭華閑來會在韻書閣小酌幾杯。
我到了韻書閣時,衛昭華與十四皇子正相對無言,兩人滿麵惆悵,不知究竟是為了皇帝的人心補藥還是十四皇子的婚事。
“嫂子。”十四皇子瞅見我,擠出一個苦笑,算是打過招呼。
“坐。”衛昭華看了眼身旁檀木椅,對著我蹦出一個簡短的字。
我舒服地在椅背上一靠,看著衛昭華問:“王爺與十四弟為何事而憂?”
“婚事。”“煉藥之事。”
倆人異口同聲答道,倒叫我略略鬱悶了。
“你們二人,”我看看衛昭華,又看看十四皇子,“第一,十四為何不願娶南蠻公主,第二,父皇為何執意要以百名幼童的心來煉藥?”
“我不願娶南蠻公主,隻因我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十四皇子垂下頭,微微蹙眉。
衛昭華默了一瞬,側頭對我說:“我已同父皇說明了你的意思,但父皇卻堅持不同意,且命我明日便著手於捉幼童之事,不可延誤。”
我長歎,支著下頜瞥向衛昭華:“你的父皇當真是固執,不過我有法子讓他點頭,你不必擔憂。”
“你有何法子?”
“我師兄月純乃是修道之人,他可將煉製的仙丹獻與父皇。”
“這便是你昨夜所說的方法?”
“正是。”
衛昭華聞言麵上略略鬆了一鬆,隻是一旁的十四皇子仍舊眉頭緊皺。
我執起瓷杯為十四皇子斟了杯茶,淺笑道:“不知十四弟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
“她……她是麗芸閣的歌姬。”十四悄悄瞥了眼衛昭華,低聲道。
“荒唐!”衛昭華一拍桌子,怒視著十四皇子。
“王爺,情乃是人間最不可測的東西,十四弟與歌姬隻存在身份與地位上的差距,可在情感麵前,他們沒有貴賤之分。”
“月塵,你莫要再給他灌輸這般歪理。”
我笑眯眯地看著十四皇子,手指輕叩桌麵,道:“可十四皇子也要明白何為大局為重,亦要懂得身份與地位是不可逆轉的必然。”
“嫂子此話是何意?”
“南蠻公主自是要娶的,你的心上人也不必放棄。”
十四皇子望著我目中帶著些痛意,道:“我不想委屈她。”
“那若是要你在娶她和不娶她之間選擇呢?”
“自然是要娶。”
我微微頷首,“此事便交與我和你六哥吧,待你大婚後,必能給你個如花似玉的側妃。”
“可是……”
“十四!”衛昭華眉頭深鎖,“你可知道,以那女子的身份,莫說是側妃,就算是做侍妾,都已是高攀了。”
聞言我忙在一邊使勁點頭,“就是這樣,你六哥的話完全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