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剛轉頭,唇邊便劃過一片冰涼,隨後,張敏之愣住。

剛才……似乎……是親了殿下的臉……

好滑好嫩,比十六歲的姑娘還要……

不對!她想的是什麽啊!

黑蒙蒙的夜色裏,她似乎能察覺到朱佑樘那雙眸子明亮的光芒,心中已然一沉,戰戰兢兢地開口:“殿下,我不是故意輕薄你的……”

“輕薄?”朱佑樘啞著聲音咀嚼著這兩個字。

“輕薄!”恩,應該是這個詞!她重重點頭。

他緩緩反問:“輕薄了之後,理當如何?”

“理當負責!”她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隨即一愣,連忙說道,“不是不是……”

“你不想負責?是想白輕薄我?”他挑眉,似乎很是不悅。

“殿下讓我負責,我自然是負責,可是……”為什麽她覺得那裏不太對。

朱佑樘的眸子裏浮了一層笑意,仿若在瞬間照亮了四周,她舍不得挪開,直勾勾地看著他漂亮的臉,聽著他細微的聲音說道,“記著,你要負責。”

可是要如何負責?以身相許嗎!問題是,她現在是男兒身啊!

想到這些,張敏之立即抬頭想要說明,不想就察覺他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

心頭又是一跳。

“殿下,您這是要……破罐破摔嗎!”

她小心翼翼開口,卻聽不到他的回應,壯大了膽子一看,才發現他雙目緊閉,似乎是昏了過去。

張敏之心下一驚,暗道,先前將她扯過來的時候,力道那麽大,怎得現在卻暈了過去?

思及此,她已經覺得不對,一把抱住朱佑樘,見到他身後安然無恙,還沒有鬆氣,就見到他手臂上的血跡,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中的箭,正往外滲血。

太子爺受傷了!

念頭一閃而過,她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半空。

遇到危險,能跑則跑,是他說的,結果食言的人也是他!

難道不知道他的命比她值錢嗎!

居然做出這種愚蠢行為!

張敏之隻覺得心一陣陣疼。

她連忙撩開了他的衣袖查看。

眼下的情況不太妙,朱佑樘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左手臂的那一箭卻不是小傷口,血濕透了他的袖子,看得張敏之心慌不已。

她的心空落落的,身邊的人了無生氣地靠在自己身上,那種惶恐占據了全身。

她發現自己並不是害怕他死了自己就失去了靠山,也不是害怕他受了傷被人怪罪,她怕的是……這世間再沒有他這個人。

看不到他清冷的眸子,看不到他偶爾微笑時令人無法呼吸的容顏,看不到他雪白的背影。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她咬著牙朝他發誓。

緊張之間,又聽到了馬蹄聲由遠至近,這一次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張敏之的神色一緊,立刻抱緊了朱佑樘,將頭埋進了樹叢裏。然而那馬衝過去之後,竟然又折了回來,其中一人神色警覺地說道:“就是這裏,這附近有血腥味。”

聞言,張敏之的心一緊,下意識看了看朱佑樘身上的傷口。

另一名刺客立即說道:“那應該就在附近了!搜!”說著,立即翻身下馬,前一名刺客說道:“盡早找到漏網之魚,就可以盡快複命!”

二人說著,又嗅了嗅,似乎是順著血腥味兒往他們這處走,其中一名刺客高聲說道:“出來,我們知道你們在這裏!”

張敏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萬分緊張,她低頭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朱佑樘,深吸了口氣,悄悄將他放下。

為今之計,隻有自己出去引開那些刺客了。

前方的刺客似乎聽到了她的動靜,對視了一眼,緩步朝他們藏身的地方靠近,隨後,驀地一跳,突然間,眼前閃出一個血盆大口。

二人猝不及防,慌忙往後一退,險險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一條綠色的巨蟒。

那巨蟒沒有得手,立刻轉頭,再度朝二人衝了過去,刺客大驚,慌忙又是往後一退,拔劍便想要與之一搏,然而那巨蟒哪裏是好對付的,脖子一挑,一股巨大的力量撲麵而來,差點將他們的手臂震斷!

二人手中的長劍滑落在地,巨蟒直衝著他們撲過來,嚇得他們連連後退數丈,才感喘息,其中一人驚魂未定說道:“莫怪有血腥味,原來是這等大物在覓食!”

另一人說道:“先行離開,招惹這山中霸王可占不了便宜,說不定那二人早就入了它的嘴!”

二人定了主意,翻身上馬,沒幾下就跑遠了,連回頭都不敢,是以也就卻不知道,身後的那隻綠色巨蟒呼出一口長長的氣,那身體也跟著逐漸縮小,變成原來大小,輕輕一躍,便跳到張敏之的肩膀上。

直到那股冰涼鑽入脖子,她才回過神,依然帶著驚愕的目光看著眼前綠瑩瑩的可愛小蛇:“小包子……那……那才是你的原形?”

小包子的小腦袋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依然靈巧可愛的樣子。

但是張敏之……

完全沒辦法在把它當做從前的小包子了!

一想到那個軟萌可愛好揉捏的小蟲子居然能長這麽大,她就有一種玩火的可怕感。

再低頭看著小包子已經縮回了原樣,軟綿綿地往回挪動。張敏之又是微微一笑,抬手將它抱起來放進袖子裏,說道:“你立了大功,回去給你好吃的,現在先休息一下!”

小包子在她的袖子裏挪動了一下,便沒有動靜,張敏之也不敢逗留,背起朱佑樘努力往山上爬,沒入樹影之間。

舉目四周,烏壓壓的一片,山中的大樹好像是一隻巨大的野獸,似乎瞬間要將他們吞噬一般。朱佑樘看著清瘦,實際上也並不輕,她平日裏強悍,到底隻是一名女子,背了一段便氣喘籲籲,又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但念頭隻閃過一下,就沒再顧及,因為她看到了草藥。

此處不知道在哪裏,不過天已黑,應該是不會太危險,當下緊要的是把箭拔出來,止了血才行。

張敏之將外褂脫下來,撕成一條條細布,綁在朱佑樘的傷口上下方,又備好了草藥,便準備拔箭。

她在自家醫館隨坐診大夫學了幾手,縣裏的潑皮打架動過刀子,她是拔了好些次,箭卻是頭一遭,好在坐診大夫曾隨軍出戰,教她拔刀子,也將箭傷的病例教給了她,理論聽了好多次,實踐卻是頭一遭。

太子爺畢竟不是潑皮,張敏之的手有些抖,但是她很清楚,推遲一刻對朱佑樘就多一分危險。

她咬著牙確認一切就緒後,手終於握緊了劍身,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便低聲說道:“不用怕,若救不活你,我陪你死,黃泉路上有個伴,你也不會孤單!”

話音落下,手便用力。

將朱佑樘包紮好已經是半夜,張敏之十分佩服自己竟然能如此順利。但是她不敢怠慢,照太子爺的情況,必然是要發燒的,雖然傷口她已經處理好,但是燒得太嚴重,這情況就不太妙了。

將先頭他給自己的披風取下,把朱佑樘包得結結實實,藏在一處,然後去找草藥。

這座山的樹木繁多,因是去往滑縣的唯一出路,因此縣令曾經做過一次大整修。雖則山中依然樹林密布,但是依然在荒山野嶺之中開出了一條道以供路人行走。如果沒有意外,他們進到山裏走的也應該是這條路,所以此處是萬萬不能走了。

深秋的尾巴還在延續,冬日的影子已經有點眉目,到了山上,這境況就變得十分艱難。張敏之不敢走得太遠,就著月光找到了草藥,正準備順著方才的標記往回走,就看到背後有一處洞穴,她的心中一喜,連忙跑進去。

山洞不大,裏麵一片狼藉,很顯然被人翻過,這些東西都被掃在地上,但是張敏之卻驚喜地發現,裏頭不僅有被褥,還有一些糧食和火種,很顯然,是某個獵戶留在山中的歇腳處。

張敏之不敢在這裏逗留太久,立即拿了一些需要的物什,就往回趕,盡管那個山洞東西齊全,但是張敏之卻不敢留在那裏。不能去啊,他們都能找得到那個地方,更何況是刺客呢?真的呆在那兒,恐怕隻能死路一條。

可是她才沒走多遠,便覺腳下一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就往下墜,她的手在牆壁上摩擦,雖然無法讓身體停止墜落,卻是減低了落下的速度,最後雖然摔在了地上,但是並沒有太大的痛楚和傷害。

待張敏之適應了黑暗,摸清楚四周的一切,她的心頭就湧起一片喜悅。

……

風順著縫隙鑽了進來,刺骨的冷,身邊的人綣縮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寒意,張敏之連忙站起來,將身上的外衣了脫了下來,套在他的身上,又朝火堆上看了看,那藥已經在沸騰了,稍稍又熬了一會兒,她便將之挪開,將藥渣子取出,去了熱氣,送到朱佑樘的嘴邊。

“大人,喝藥了!”張敏之扶起他輕聲說道,朱佑樘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將藥喝完,這才緩緩睜開眼,虛弱問道:“這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