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你發現了什麽?”孟澤良好奇問道。

“我……”她本想開口,然而看著他的臉,心中驀地改變了主意,“我倒是沒有發現什麽,這種家務事背後大半都是有些不足向外人道也的密辛。恐怕隻有國公府的人才知道了吧,”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孟澤良了解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話說得倒是真的,像我家,我爹幾房妻妾,對外,大家都親親熱熱,十分和睦,但是二姨太和三姨太互相看不對眼,又和四姨太結盟,一會兒四姨太又和母親結盟,壓著上麵兩位,可母親早就屬意五姨太,近日聽說,六姨太也進門了,三個女人一台戲,七張嘴一人說一句,我爹的耳朵恐怕就撐不住了。”

張敏之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但是你爹應該樂在其中,這一妻六妾都是他自己抬進門的。”

孟澤良的笑容微斂,肅然說道:“我卻是受不了的,日後我隻要一個人就好。”

“看樣子是心有所屬了?”她看著他嚴肅的臉,忍不住取笑道,“回來這麽幾天,我倒是忘了問一件事。”

孟澤良不明所以:“什麽事?”

“之前還是虎背熊腰的,這麽一段時間不見,你就瘦了這麽多,莫不是因為被心儀的姑娘所拒,黯然銷魂了?”

孟澤良的臉一紅,立刻否認道:“怎麽可能!我在書院一心讀著聖賢書,哪裏見過旁地女子呢!”

“書院也是有女子的!”張敏之笑道,“比如萬萬啊,方才見你看著她的神色很緊張,莫非她就是你心中的姑娘?”

孟澤良連忙否認:“敏之你切莫胡說,免得玷汙了姑娘家的清白,我對萬萬絕沒有任何心思。”

“好吧!”見他被自己說得麵紅耳赤,張敏之也就不再作弄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早點休息吧,明天先生還要訓話呢!”

說罷,二人便出聲道別,各自回屋。

盡管之前困得很,但是經過這一折騰,張敏之的睡意也就消失了,她躺在**,看著雪白的紗帳,不由得陷入沉思。

懷寧縣主一回來,就出事了。

這件事和逃婚有什麽關聯?

她在外頭遇到了什麽事?先前不能回來,怎麽現在為什麽又能回來了?

張敏之迷瞪地想著,腦子裏像塞了一團棉絮,輕飄飄的,又鼓鼓地占著腦海,令人找不著北。

鄧妍君被抓到了大牢,過了兩天才傳來消息,說她拒不承認。她是縣主之身,又動不得心,問了又問,要是一樣的供詞,案子就僵持在那處,襲了爵的新衛國公是鄧妍君的一母同袍的親哥哥,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會下次毒手,若是動刑,他也會一道追究,然而老國公爺的身份也擺在這兒,死了,總也要有個交代,審訊的官員有些頭痛。

一轉眼就到了大比之日。

這比賽為期五天,以問與答的方式進行,每天設一國學子為作答者,其他四國學子可詢問任何關於學術的問題,涉及了天文地理,風土人情,各國國君施政方針等等,若沒有學富五車,讀遍天下,還真進不了這殿內。每日比試時間為兩個時辰,題目由另四國學子提出,作答一方亦可以暢所欲言,如此循環五日為止。

然,並沒有勝負之說。

在私下裏說的是比賽,但是明麵上對外所言都是學術交流。隻不過要真的被問得啞口無言,那倒是真正丟臉了。

這次比賽之處就設於新建的館內,四國分坐四方,正中間的位置,自然就是作答的那一國了。

第一日作答者,正是東道主,大明。

孟澤良跟在張敏之身後往正中的那些座位走去,悄悄擦了擦汗,緊張地看著她,小聲問道:“敏之,你說如果我等一下不懂怎麽辦?”

張敏之輕輕笑道:“放寬心,一切有我在。”

孟澤良看著她的笑容,似乎真的沉靜了許多,然而朱佑樘卻是有些不高興了,他故意放慢了腳步,順勢就隔在了張敏之和孟澤良之間坐下,將二人直接隔開,神色坦坦****,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孟澤良眼見著跟張敏之隔了一層,立刻哭喪著臉,試圖挪一下位置,不想太子殿下竟然掃了他一眼,淡淡問道:“你不滿意?”

孟澤良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飛快地搖著頭,應道:“沒有,並沒有。”

如此,就將孟澤良隔在了他的身後,朱佑樘十分滿意,側過臉看張敏之,小聲說道:“一切有我在。”

他的這一係列小動作哪裏逃得過張敏之的眼,她暗笑朱佑樘真是孩子性子,心頭又忍不住湧出一股暖意,麵上卻是不能有所表示,隻是朝他輕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默默對孟澤良念了一聲對不起。

在開始之前,是朱子儀代表大明的一番致辭,說的不外是一些歌功頌德,友結四方的話,又誇大了此次大比的友好性,聽得眾人從雄心萬丈變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他說完,此次的比試終於拉開了帷幕。

本次比試五國輪番占於首席,接受其他四國提問,以數學、物學以及尋常學術探討為主,再出一題,用於諸國探討。

一開始還算和睦,然而五國之間本有差異,加之這些年的戰戰合合,早已在彼此之間留下了些微裂痕,即便以學術為名小心試探,最終依然如同一張手,一不小心,就撕裂了一道口子,往後延伸。

比賽一開始,大明幾名學子一坐上首席,四方的眼神驀地便銳利了許多。

先是高麗以一道術學求解。

“製一銅管,長一尺五六,徑三尺一二,由粗及細……”

這題目明麵看著並無異樣,然而張敏仔細一琢磨,便察覺到了異樣,這並非簡單的術學,期間關聯的數字,分明與銅管的製造有關。

入京之後,她曾經被孫誌謙帶著,去過一趟城外的軍營,見過那銅炮,當時她十分好奇,還曾了解過與其相關的卷宗,心中不禁為大明工匠的技術所折服。

高麗在此時提出這番問題,其中的意味,太過難解。

說,還是不說?這種笑麵虎委實可惡?

她的眼中滿是疑慮,悄悄看了朱佑樘一眼,猶豫之間,已有學子測出答案,直接應對。

高麗學子歡天喜地地記錄下來,眼中不乏得逞的意味,看得張敏之心頭一緊,倘若……倘若……

手背突然一重,有大掌覆住她的手,張敏之抬眼看去,便見到朱佑樘沉靜如水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微微側身,在她耳邊淡淡說道:“小小高麗,憑著數字就想製出大炮,真是天真,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幾十年前的東西,知道了也無用。”

張敏之驚訝說道:“可是上次我在軍營內卻看到了此物。”

朱佑樘掃了她一眼,說道:“那會兒,正讓那些兵大頭了解此物的過去,總得讓他們見到實物。”

聞言,張敏之心中大定。

下一題,是由呂宋提出,說的,卻是航海方麵的內容,以敵軍進攻為例,尋求海防線布局。

當年國姓爺下西洋,曾在呂宋駐足,呂宋國君盛情款待,也得了不少的好處,國姓爺在呂宋補及食物之後,便遵從祖帝的旨意,留了一些漁船上的物什給他們,呂宋便憑著大明先進的技術,在漁業上有了大大的提高,然而他們終究不曾滿足,甚至覬覦起大明沿海之物資,方才那問題,分明是在試探大明國境的虛實,甚至有可能為此做了部署。

擅兵法的學子在上麵滔滔不絕,呂宋國學子時不時便以質疑的方式將自己不明之處道出,聽在張敏之耳中,又是另一種意味。

隻是身邊的朱佑樘依然沒有任何波瀾,時不時還會對那學子的話做了一點補充,看聽張敏之愈加奇怪,待話音落下,小心問道:“殿下是覺得,小小呂宋不足掛齒,故而……”

朱佑樘讚許地點頭,誇她有進步,又道:“告訴他們,也翻不起風浪,況且不過是學子的幼稚言論,他們當了真,才是可笑。”

張敏之瞬間有種坑對手的感覺。

交趾在呂宋之後,立刻迫不及待出題,此時,朱佑樘連聽都未聽完,便冷哼一聲,對張敏之說道:“交趾當真是不自量力,自己屋子裏都裂成兩塊,居然還打大明主意,不知道末朝的使者剛剛才走麽,也不知道是被誰攛掇的,當真是昏了頭。”

張敏之忍住了笑,點了點頭:“大人似乎是將這場比試當做戲來看。”

朱佑樘毫不掩飾自己的無奈:“悄悄說與你聽無妨,原也是有些緊張,隻不過看眼前這樣子,委實是多慮了。”

張敏之捂住嘴,抬頭看去,隻剩下瓦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