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瓏這麽說自然是清楚地表達了他們的意思,但是聽在不明真相的人耳中,意思就不同了。他們隻會認為,張秀才借著知府大人之手想要求娶玲瓏女,但是被玲瓏女拒絕了。

玲瓏女的話音未落,旁人就開始交頭接耳,說今日莫非金氏不在店中,所以張秀才才有這麽大的膽子,竟然起了納妾的心思,還被人當眾拒絕,實在是好笑。

張秀才根本就不理會這些,他隻想好好的澄清這件事,回去才能消金氏的氣,不想徐玲瓏先開口了,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知府大人被玲瓏女拒絕了,臉上的顏色就不太好看了,他沉聲說道:“徐大家行走於天下,見多識廣,莫非是看不起我們讀書人?”

玲瓏女毫不客氣說道:“知府大人言重了,玲瓏不過是天上的鳥,水中浮萍,並不想收起翅膀,關在牢籠裏,也不想困在一處,慢慢腐爛。”

知府大人說道:“但是你莫忘記了,你終歸會老去,等老了之後,沒有了依仗,你又該如何?”

玲瓏女笑了笑,說道:“大人,我有手有腳,有舞技傍身,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總歸是有些積蓄,也終歸是有一些人脈,我相信就算我沒有找到人家獨自生活,也一樣過得下去這是,就不勞大人費心了,大人說媒得好意,玲瓏心領了,但是恕難從命。”

玲瓏女此番行為就是在打臉,不僅打的是知府大人的臉,也打了張秀才的臉。

看知府大人氣得發狂,張秀才卻是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他曾經聽說,玲瓏女在京城之中有大靠山,如今看她的氣勢,想來不假,不過他更高興的是去了這個麻煩,晚上回去跟金氏也好交代。

這個時候,他立刻充起了和事佬,舉起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送給玲瓏女一杯,端給了知府大人笑著說道:“二位消消氣,這本是一件好事,不過是因為我與玲瓏今生無緣罷了!大人切莫因此而氣壞了身子,玲瓏姑娘,心有鴻鵠之誌,學生委實佩服這杯酒,就敬二位,此事一筆劃過,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玲瓏女到底是走江湖的,知道見好就收,於是露出了微笑,舉起酒杯,朝知府大人說道:“大人,玲瓏方才口氣多有不敬,自罰三杯,請大人莫要生氣,大人的恩情玲瓏承下了,日後大人有什麽吩咐隻管說來,玲瓏一定會為您效勞。”這一番話,便是給了知府大人一個麵子,知府大人麵色微微鬆了鬆,舉起酒杯就見到玲瓏女已經一飲而盡,側著空杯露出微笑,她端起酒壺,正要倒第二杯的時候,突然間麵色一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還來不及出聲,身體就倒下去。

張敏之連忙上前扶住她,身體還有溫度,可是探一探脈搏,卻已經不動了。

死人了?

死人了!

這個消息在一瞬間驚呆了所有的人,大家回過味來,目光紛紛落向了張秀才,大家都知道這是張家酒樓,大家也都知道,這杯酒是張秀才端的,而方才他剛剛被玲瓏女拒絕了。

知府大人看著毫無聲息的玲瓏女,怒道:“酒裏有毒,怎麽回事?”

一句話將震驚中的張秀才召回神,他茫然地看著酒杯,又看了看玲瓏女,腦子裏一片混沌,不知所措。

張敏之連忙站起來說道:“知府大人,您切莫著急,這件事情有待檢查。是不是中毒,酒中是不是有毒,都還未知!”

知府大人怒道:“這還需要看!張秀才當眾下毒毒死了玲瓏女,還想毒死本官,眾目睽睽如何狡辯?”

張敏之拿起酒杯看了看,心中生出一些異樣,她立刻叫了陶掌櫃:“去抓一隻鴨子過來,看看這酒裏到底有沒有毒。”

陶掌櫃急匆匆應聲而下,不一會兒就抓了一隻鴨子過來,說道:“少爺,照您的吩咐我從鴨欄裏抓的。”

那鴨子被強灌了酒,一刻之後撲騰兩下,就沒了聲息。而那一邊,不知道何處跑出來的仵作已經檢查完玲瓏女的身體,站起身恭敬地朝知府大人說道:“大人,徐大家的確是中毒而亡,看這症狀,應該是鶴頂紅。”

知府大人臉色一變,說道:“去,看看這隻鴨子中的是什麽。”

仵作快檢查了一番,又道:“回大人,也是鶴頂紅。”

知府大人轉頭怒目緊盯著張秀才:“還敢狡辯,還敢狡辯!”

張敏之深知不妙,立刻為父親辯解:“知府大人,此事疑點眾多,第一,說媒之事是臨時發現的!我爹他並沒有求情的意思。第二就算他有被拒絕了,有心要毒死玲瓏女,那毒藥什麽的,必然也要事先準備了才好,而沒有出口,我爹又如何知道玲瓏女會拒絕他,畢竟想做我們張家側室的人不在少數,第三,就算我爹準備好了毒藥,想要毒死玲瓏女挽回麵子,那也不可能在這麽多人的麵前動手,於理不合。”

知府大人冷哼一聲,說道:“玲瓏女寄居在張家,這麽多日子和張秀才朝夕相處,誰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過什麽來往?若非他有意於此,本官怎會出口想要成人之美,想來,這有可能是張秀才的陷阱,想借本官之手,得到玲瓏女,成了這杯酒,就不送上去,不成,這杯酒也就進了我們的肚子裏,至於最後一條,他為什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不過是反其道而行,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真把所有人都當做傻子了!”說完這句話,知府大人揮了揮手已經有官差上前,一把將張秀才扣住。

“大人,此事還未……”

知府大人迅速打斷張敏之的話:“當眾殺人,意圖謀害朝廷命官,此事幹係重大,需得回去好好審審。玲瓏女不能白死,所以要勞煩張秀才走一趟。”

張敏之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攔住知府大人的去路,說道:“大人,此事漏洞百出,我爹必然不可能是凶手!”

知府大人冷冷說道:“是凶手,就拿出證據了。”不過說著,他又轉頭看了看四周,“此處既然是案發現場,那也不能再留人了!”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身後的官差似乎早有準備,拿著封條,立刻開始驅趕眾人,張敏之在門口才剛剛站穩腳,就見到聞訊趕來的金氏。

金氏走上前,一把拉住張敏之的手問道:“不是讓你好好看著你爹嗎?怎麽還會出現這種事情?”說著她也沒有等張敏之回答,又扯著女兒的手,就往回走。

張敏之連忙問道:“娘,您怎麽過來了!”

金氏沉聲說道:“官差拿著封條來封咱們家的宅子,我料想是出大事了。”

“這麽快……”

“此事太過蹊蹺。”金氏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已經到了自家宅子,大門已經貼了兩張封條,在門口徘徊的張延齡見到姐姐和母親,立刻走上前問道:“剛才官差來了,說爹犯了命案,意圖謀害朝廷命管,知府大人準備給他定罪,說是要罰沒家產,姐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夜的變故太多了,張敏之依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聽到弟弟的提問,她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金氏也是老江湖,見她如此,也不逼問,轉手間帶著姐弟去了一處不為人知的別院,這才讓張敏之將經過仔細說明。

此刻的張敏之,已經緩過神,說完一切後低聲猜測道:“娘,一切來得太快了,仵作,官差,封條,什麽都備得好好的,就等著知府大人一聲令下。”

金氏怎麽會不知道呢?隻有張延齡還糊裏糊塗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敏之冷哼一聲說道:“有人覬覦咱們家的家財,設了一個局把爹關進去了,想要出來,恐怕很難。”

張延齡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咱們家,不是一直都在打點官府那邊嗎?”

“縣老爺是縣老爺,知府大人是知府大人。”

張延齡更加不解:“不對呀姐,知府大人我們也曾經打點過呀,逢年過節從來就沒有少過孝敬,有什麽好東西?我們也一直沒有落下,怎麽會……而且,一直以來不都相安無事嗎?”張敏之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弟弟,人是會變的,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是一成不變的,知府大人平素收了我們的東西,並不代表在更大利益麵前,他就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張延齡氣憤地說道:“還有誰?誰會比咱們家出手更大方?不說別的,關這些孝敬就足夠知府一家數年的開支,還有他那些兒子,時不時就來打秋風,他怎麽就獨自貪得無厭了?該不會,他是想要獨占咱們家?可是這些年的生意,都是你和娘辛苦操持的,就算他們拿到手,那也得有本事做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