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竹屋走出,麒貅步履不穩緩行於幽篁之林中。其神情雖有紓解之意,卻心中還是惘然若失。那名小仙著實有些怪異,他回憶起剛才的情景下結論。別看她汗珠滴落似痛苦不已,令迪斯以如今之姿欲行阻止。然他清楚的知曉此番他所施用之法術,半分無有效果,皆被她所化解。
加之迪斯已能啟聲,這般昭示他還能不知。是的,顏欣清醒怕是這幾日了。等她醒來,那他所盼之者的下落即將知曉。麒貅將爪子輕放在心口處,裏麵那顆心跳得毫無章法,此刻他卻有些猶豫。準確來講是不安,極為不安。許是他思慮過甚,誰在此時亦會如他一般。
竹屋中的小烏從驚訝中回神,撲到顏欣懷中。那雙小眼滿是興奮之色,流露的盡是欣慰之情。“欣姐,真好。”確實真好,你能從夢中清醒真好,你法力有所提升真好,你性命無憂真好,真的很好。
此時此刻,興奮的小烏早已拋卻對麒貅那些埋怨,甚至轉化為感謝。沉睡三百餘年的顏欣醒來,與之前相較絕對天地之別。到時再學逆境之法,想來不久將離開洪荒。彼時麒貅有她相伴,再不會孤獨。那它對洪荒再無絲毫牽掛,可以隨顏欣左右護其周全。
莫離帶著怪異的眼色觀察小烏,若不是小烏沉浸深思中,怕會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到。何時冰川之顏的魔帝會有今日這般表情,簡直無法想象。莫離知修道界不論再另類抑或變態的靈獸,決不可逃離劫數,想必這其中之故和顏欣有關。
細觀顏欣容貌,縱還是蒼白卻較之前好些。且兩隻靈獸這般反常,其中種種還用他猜測嗎?瞧鬆鼠那副神情,他知歸期不再遙遙,這洪荒怕是待不上許久。然魔界之事他不再思慮,怎般之境唯有返回方能知曉。望著顏欣莫離下意識握緊手指,顏欣其成長速度果然非凡。且他有預感,將來她會是其統一修道界最大的敵手。此刻這般想著實有些可笑,然顏欣絕非可小覷者。卻此時不得不任由其成長,對是危險定扼殺在萌芽之態的他來說甚是煎熬。
“麒貅,收回你那眼神。”忍無可忍的小烏道,語氣中頗為無奈。自顏欣沉睡以來,每日它不是緊盯她,唯恐錯過她任何表情。平素莫離如同空氣一般,絕不會打擾它。卻這兩日向來行蹤不定的麒貅再不離此屋,每每小烏如此皆用莫名的眼神看著它,令它很是不舒服。
麒貅亦是無奈,這能怨他嗎?以往那般自傲的迪斯出現這種表情,他能正常相待才怪,前些時日他常不在屋中便是因此。這兩日他忍著也是很辛苦,若不是想顏欣醒來一問,他又何必受這番罪。卻不知其有清醒之狀,這兩日仍是安睡之態。
床榻上顏欣臉色早已恢複紅潤白皙,不再為往常的蒼白。臉上神情更加安詳,如若美夢一般。那雙眼似對夢境百般留戀,絲毫不欲醒來。長長的睫毛似風過之蝶,輕輕顫了一顫。
“麒貅,是我錯覺嗎?”小烏不信般問道。“不是。”麒貅肯定回答,怎會是錯覺。輕顫的睫毛和微微曲卷的手指,怎麽會看錯。且那小魔亦不是平素的神情,自然是因瞧出這些。果不其然,片刻後沉睡甚久的顏欣睜開雙眸,其中流光之彩頗為耀眼。
“欣姐,你終於醒了。”激動的小烏抱著顏欣竟喜極而泣,就連說話也有幾分梗塞。初醒的顏欣有些茫然,一時不知此處為何地。卻知懷中是小烏,不由戚戚。“小烏,我好想你。”她抱緊小烏,感知懷中的溫度,方知不是夢。
“告知我,夢熙上古神所在何處?”急切的話語令顏欣的回神。她抬頭方見那個一臉冷色盯著自己的靈獸,為何他冷峻的眼中還含有殺意和盼切?然那位上古神她聞所未聞,又怎相告。小烏知顏欣不懂,忙解釋道:“欣姐,懸天瀑布那位上古神,你知曉的。”若它不加以解釋,依麒貅的性子她怕是要受苦頭了。
此刻顏欣大驚道:“小烏,你會說話了。”剛剛她還思那聲清脆之聲是誰所言,原是小烏。沒想到,她一夢醒來,它竟順利過劫,她怎能不欣喜卻微微有些遺憾,畢竟未親眼所言。也不知那日小烏是否有所損傷,她知劫數絕非一般。
“她在哪裏?”麒貅等不得她們敘舊,畢竟時間甚久,他多等不得一點。顏欣錯愕,她怎可能見上古神?卻腦海中浮現那名女子容顏,和她所囑咐的話語。“小烏,你可知迪斯﹑麒貅是誰,我有話要告訴他們。”
耐心殆盡的麒貅一把抓住顏欣,再不用小烏解釋,逼迫道:“快說。”顏欣瞥一眼小烏,見它神情知但說無妨,便言:“她隻說了十個字。”略頓一下接著道:“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待語畢,發覺那靈獸雙目殷紅,和其全身散發的凜冽殺氣。她咂舌,這廝如此不會失手將她殺之吧。
顏欣回首像小烏求救,卻未見其身影。而那個貌似黑影一閃者,便是莫離。果然全是靠不住的家夥,一有危險便全部逃離,甚是沒有良知。而麵前那如困獸之鬥的他,她又不熟悉。且不敢隨意開口,若一言不對大抵再無生機。
時間流逝,約有一炷香時間麒貅扣住顏欣命脈,略略一探。顏欣卻渾身緊繃,不敢有絲毫顫抖。見靈獸將她放開,仍不敢放心。畢竟她能感知靈獸恨不得食其骨﹑飲其血的恨意,卻見他轉身而去。殺意已去,唯留一副蕭索的背景。不知為何,顏欣竟可察覺出他心中道不盡的悲傷。
待屋中僅剩顏欣,她卻有些倦意。隻是那靈獸是迪斯還是麒貅,不過又有何不同,方正和她無有什麽關係。“小烏,小烏……”她用神識召喚小烏好幾聲,卻未等到任何回應。這又是鬧那般,剛剛不是很歡悅嗎?許是剛醒不久,她還是覺身體困乏,便又躺倒床榻上安眠。未一會,便已熟睡。
夢中的顏欣不知,她熟睡後有一身影來此。玄色長衫紫色長發,正是莫離。他指尖輕輕搭在其脈門上,口中開合不知默念何咒語。然本是冷漠的臉上顯露一絲驚愕,似不信般。試過三次,方知其封印還在。怎會如此,依他們反應此刻她體內該法力衝破桎梏,全成一脈才是。
罷,離開洪荒亦有的是機會,他又何必急於一時。而目前還不能放鬆,畢竟那藏身於暗處,巧妙布著弈局者未曾獻身。洪荒之旅,絕非偶然。隻是,誰勝誰負現言之甚早。
竹屋外,墨色蒼穹中殘月如鉤,三兩顆稀星點綴。幽篁之林中影色綽綽,那兩隻靈獸相依而眠。長夜漫漫,夢中誰的笑顏依舊,卻已物是神非永無相見之日。一絲清風而過,吹幹誰眼角的淚痕,卻帶不走萬盡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