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空際有三兩朵白雲悠悠,清風微徐,吹的院中幾顆仙樹枝葉舞動。其下有兩名宮仙倚樹私語,好不悠閑。“近日未見陛下,想來小主子又要難過了。”這名宮仙口中很是同情,畢竟八皇子亦是個苦命的孩子。她知小主子的心思,隻是有些事強求不得。自小主子受傷以來,陛下雖較之前好些,卻還是來之甚少。

另一位宮仙環顧一周,方湊過去小聲道:“別傻了,現正主回來,那還有我們主子的事呢。陛下近日一直在那裏,又怎會來此呢。”可憐自己的主子,至今日心存幻想。她也是清晨之際聽聞別仙議論方知,若是主子知曉不定如何傷心呢。

說起來,主子比顏芮還要出色,卻不討帝心。而顏芮誕下九公主,依然盛寵。甚至當年陛下為她還遣散嬪妃無數,若不是主子恰好有孕,今日不定置身何處。神界誰不知曉,陛下是如何癡情顏芮,主子又怎爭的過她呢。

“啪。”清脆的一聲令她們回神,隻見主子站於回廊之中,腳下是灑了一地的湯藥。褐色的湯藥有幾滴漸在帝姬裙上,她神情有些恍惚並未注意到。那兩名宮仙暗道著實大意,不該讓主子聽聞這樣的消息。主子縱不受寵,一直待她們不薄。如今小主子已讓她操心,確實不該再令主子煩憂。

帝姬楞一會見她們驚慌失措,揮手示意她們下去。待宮仙離去,她方坐於回廊邊緣,心中五味摻雜很不是滋味。若不是今日湊巧聽聞,她仍被蒙於鼓中。以往之事她已看透,他是指望不上,唯思和瑞兒相守即可。隻是那孩子當年受重創,他卻還是那般清冷。畢竟那亦是他的骨肉,他怎能如此。現在帝姬隻為自己的孩子叫屈,孩子不就想得到那麽點父愛嗎,難道你竟那般吝嗇!

帝姬暗自傷神一會,未再往慕欣殿。那時闖入不過放心不下瑞兒,現在她又有何理由前去打擾他們的幸福。望著地上褐色的湯藥,微微用手拭去眼角的淚痕,起身返回屋中。如今瑞兒才是她放在心尖疼愛的至寶,隻要瑞兒康複,她不再求其他。

而現在的慕欣殿中,上神君望著天帝道:“陛下,三思……”後麵的話被天帝阻止,無奈咽入腹中。這三日他從未放棄,畢竟這般去賭著實太過冒險。而天帝無動於衷,任他怎般相勸皆不改變。天帝見時辰將到說:“上神君,拜托你了。”上神君見此,便出殿守護。這三日天帝將一切安排妥當,不怕魔界借此相擾。這上神君倒是不擔憂,卻是這治愈之法委實難矣。天帝初次使用望一切順利,畢竟從未有誰啟用過,毫無經驗相借。

殿中的天帝望一眼顏芮,三日下來她膚色越發蒼白,且氣息越發之弱。若今日不如此,怕是再無機會可言。帶著決絕之色,天帝盤膝而坐運行起全身法力。啟唇默念熟記於心的法訣,縱拗口而繁長卻絲毫未有差錯。待念完,自他身中飛離出一絲流光,向顏芮而去。殿外的上神君知已經開始,全身心的警戒起來。法術啟用間若被打斷,他們會魂飛魄散。

整整兩個時辰後,上神君不知是驕陽之故覺略有心躁。此刻是正午時分,神界正氣最足的時刻,若無意外應當結束了。他卻未察覺裏麵的動靜,難道出現意外?上神君不再多想,直接闖入。

進去看見顏芮體中散發出點點墨色毒氣,加上她的麵色已經泛起紅潤,便知無殤之毒已解。而天帝汗染衣襟伏在床沿盡顯脆弱之感,如今他已毫無法力,即便對上一個小妖魔,亦會喪命。上神君捫心自問,這般真的值得嗎?

“上神君,外麵無異。”天帝聲音沙啞說道。他欣慰此次解毒順利,卻著實不該如此。“回陛下,確實如此。”上神君也是不解,按理既然魔界設下此套,怎可能放棄這絕佳之機。如此安靜,甚是怪異。

天帝不再言語,隻是將所有之處一一過濾。突想到一處,急忙起身而去。許是剛施法之故,他全身疲累步履淩亂。現在他隻想好好休憩一番,隻是若不親見,他又怎能安然入眠。

見天帝之狀,上神君尾隨其後離去。看前麵的天帝搖搖晃晃卻依然強撐,還真是非一般的倔強。若不是怕有妖魔隱藏於神界,或者前麵那者一個不支昏厥,他早回去煉製丹藥了。

隨天帝行至好遠,仍未見前方之仙停下。且這路越發的熟悉,上神君心中的一個想法冒出,魔界不會如此大膽吧。又行一段路途,見天帝終進入一雄偉之地。他一抬頭,果然是神之殿。

此殿封存著眾多神器,乃是神界防守最嚴厲之地,魔界真的打得是這裏的主意?上神君隨天帝一路而上,直至頂層。轉過幾個彎後,終於停下。“果真如此。”上神君開口道,和自己猜想的一般。

天帝見他身前方,本該在此的神器昊天塔不翼而飛。原魔界的初衷是讓他為救顏芮自毀法力,然後竊走昊天塔。將來若能解開昊天塔的封印,那麽到時和神界再戰,自然不會輕易敗北。

天帝此刻心中甚是明了,能在不驚動神界之仙,輕易竊走昊天塔的還能有誰。若開始他僅是懷疑,那如今便是篤定,亡青真的是亡青了。自那件事後亡青逃離神界,墜入魔界。當年神魔之戰,縱他解開禁止放出顏欣,甚至劫走顏芮都未失其本性。不過斬不斷情絲所致,且從未出手傷過神界之仙。

如今他盜走昊天塔,將顏芮如此相待,是真的已經入魔了。也許他是愛著顏芮的,隻怕是已經魔化。置身於魔界之中,早晚會被同化。神魔大戰之事他大可忽略不計,卻他怎能如此待顏芮。若知五百年內月淩花不現,那等待顏芮的仍是死亡。

天帝憶起師尊終言,應是師尊所看極為透徹,方留下那一番話。他還記得師尊言畢,那輕微的一絲歎息。亡青亦是師尊所器重之仙,卻心存不軌。那絲歎息,是對亡青的惋惜吧。

亡青,不要以為我如今法力全無,便收拾不了你。若知,邪永不會勝正。下次再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們之間是有好多帳該好好算一算!天帝身體一晃,便向後倒去。上神君接住,輕言:“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這身子還得讓我好生調養一番。”

他將天帝送回慕欣殿,便回去煉製丹藥。治愈無殤之毒的法術,對天帝而言還是有些副作用的。也隻要調養好,方可再行修煉,不然隻會雪上加霜而已。隻是外傷好愈,內心的創傷唯有天帝自行治愈。想來那個九公主的逝去,對天帝而言亦是無法傷愈的打擊。

罷,勞他操心甚多。神仙,自是大把的時間,且時間便是上好的丹藥。時日一長,自然會好些。隻是,天帝是否能那般幸運等待花時之期來臨。然自他心間還是不大希翼的,畢竟那花代表著浩劫。那次月淩花綻所帶來的毀滅,他可是記憶猶新……隻是,這可由不得他希翼不希翼。命數,對神界而言,亦是無法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