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定是微服上了癮,望著越來越遠的岐東城,夕顏的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此刻他們的馬車正一路往南麵趕,隻是馬車卻多了一輛,其中坐著的正是廣晉王。

過了岐東一路往南是一條崎嶇的山路,觸目所及皆是空茫的鄉野景色,沒有一絲人言,夕顏看累了,便窩在車裏睡覺。

這時車簾掀起,皇帝跳上了馬車,在車子的軟墊上躺平後,舒服的歎了口氣:“還是躺著舒服。”

夕顏上前,用娟帕為他抹了把臉,“這是到哪兒了?”

“還在岐東境內,前麵不遠便是有名的岱山了,”皇帝撐起身,從桌上的茶窠中倒了茶喝,“咱們去岱山玩幾天。”

“岱山?”夕顏想了下,“可是‘天門倒瀉銀河水,日觀翻懸碧海流’的岱山?”

“正是,”皇帝的眼閃了下,伸手掛了下她的鼻子,“沒想到你居然也知道岱山。”

夕顏微眯了眼,半仰著頭向往的說道:“岱山曆來便被世人稱頌讚詠,她的秀麗和奇峻我早就耳熟能詳,幽、曠、奧、秀、妙、麗便是岱山的神秀精髓。”

她轉頭望著皇帝,坐起了身向他深深拜下,皇帝驚異的將她扶起,“這是怎麽了?”

“夕顏謝皇上能讓夕顏有機會見到這萬人敬仰的岱山,”夕顏直起身,撫了撫自己的衣衫。

皇帝握著她的手嗬嗬的笑了,“這麽點小事,值得你行次大禮嗎?”

夕顏堅決的點頭,“岱山是多少文人墨客心中的向往,恐怕也是夕顏此生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不會,”皇帝靠向夕顏懷裏,唇邊含著笑,“你若喜歡,咱們以後可以常來。”

夕顏低頭凝視皇帝的麵龐,他的雙目微閉,眉頭舒展,唇邊的笑意深了些,使他的臉少了幾分冷峻氣息,卻多了些溫暖的感覺。

她伸手捧住皇帝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讓皇帝睡的舒服些,一手輕撫他的發際,一手拉過車上的薄毯蓋在了他身上,不一會他便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天黑的時候,他們到達了岱山腳下,投宿於山下的一個莊子,主人跟廣晉王是舊識,安全應該無虞。

山莊依山而建,采用木石結構,越往高處的房子,木製化就越高,夕顏跟著山莊的仆從來到一個二層的木製小樓前,發現此處處於山莊最高點,放眼望去,山莊的建築盡收眼底。

“少爺、少夫人請。”仆從為他們打點好一切,便下樓離開。

夕顏興奮的快步到窗邊,將花梨木窗一扇扇全部打開,皎潔的月光傾瀉滿室。夕顏靠著窗邊,使勁嗅了下道:“山中的空氣似乎都帶著清香呢。”

厚暖的白狐披風覆上了她的雙肩,一雙溫熱的大手為她將衣裳攏好,又執起了她略透涼意的雙手,“山裏更冷一些,小心著涼。”

夕顏放心的靠向身後溫暖的身軀,抬頭枕著他的肩膀看向天際,“山中的月亮似乎更加亮,更加圓,也似乎更易觸摸的到。”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將月亮輕輕握在手中,輕盈之姿讓皇帝一時看傻了眼,隻一把抱緊了她,口中喃喃:“沒有朕的旨意,你休想飛離朕的身邊。”

夕顏收了手,回身環住皇帝的腰,低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輕輕舒出一口氣。

“走吧,咱們去用晚膳,”皇帝拉著她的手,下了木製小樓往前廳去。

前廳大堂,好客的山莊主人早已備好了一桌酒菜,此刻廣晉王與山莊主人夫婦已坐在桌便,就等他們兩人了。

一進門,大家都站了起來,廣晉王上前,將皇帝引入席,向他們介紹山莊主人。

原來這個山莊名為紅葉,是由莊主夫人的閨名而來,莊主名為莫僑,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量,模樣厚道,臉上掛著樂嗬嗬的笑容,他的妻子紅葉站在他身邊,雖已過而立之年,可容貌依然秀美,依偎在莫僑身邊,隱隱有小女兒的模樣。

一番客套後,他們在圓桌上坐下,夕顏坐在了紅葉的身側,紅葉親熱的拉著她的手,讓她嚐嚐岱山特產的山間野味。皇帝與廣晉王一起輪番向莫僑敬酒,說著說著便談到北辰國邊境的戰事,個個興致激昂喝起酒來也更利索了。

夕顏與紅葉隨意的聊著,發現兩人在很多方麵都有著同樣的喜好,甚至是擅長的樂器都很相配,也就越聊越投機,簡直就覺得相見恨晚了。

這時,莫僑突然回頭,望向聊的正歡的兩人,道:“夫人總算找到一個知心的人了,你們既然這麽投緣,何不義結金蘭?”

紅葉眼睛一亮,拉著夕顏的手道:“咱們這兒鄉野山間,難得能讓我碰到個像妹妹這般知書達理,又與我極是投緣的人,今天說什麽我都要認下你這個妹妹,妹妹也別叫我什麽夫人了,隻叫我紅葉即可。”

夕顏回頭瞧了眼皇帝,見他正一臉笑意的向她微點了下頭,便笑著看向莫夫人,“夕顏沒有兄弟姐妹,從小便希望能有個姐姐,今日又跟姐姐這般有緣,自是不能錯過。”

得了夕顏的話,紅葉爽快的拉她起身,往庭院而去,吩咐了仆從在院中備下香爐供品,問清了夕顏的年歲,當下便拉著夕顏在院中拜月,結為異姓姐妹。

完成儀式後,兩人又坐在庭院中,就著月色聊了起來,直到莫僑走出來,將披肩圍上紅葉的肩時,兩人才驚覺室外的寒冷。

“夫人,我知道你得了個妹妹歡喜不已,可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莫僑圈住她的肩頭,語帶關切的說。

紅葉抬頭羞赧的看他,便起身,對夕顏道:“如此,咱們便進屋吧,看妹妹身子纖弱,可別受了風寒。”

皇帝也走了出來,將夕顏攏進了自己的披風,“時辰不早了,咱們也別打擾莊主和夫人休息了,回屋去吧。”

夕顏將手交到他掌中,點頭應允。

“你們都回房休息去,被在這兒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了,”略帶酒意的聲音傳來,廣晉王倚著門框,望向庭院中的兩對璧人,“要恩愛回自個兒房裏去,別在我麵前顯擺。”

皇帝帶著笑意的話刺激著他:“知道刺激就別看啊,你這不是自爆其短嗎?”

夕顏被他們的對話嚇了一跳,忙拉拉皇帝的衣袖,示意他別再說了。

皇帝“哈哈”大笑,“不妨事,我跟三弟之間無序這些避諱,看在你嫂嫂麵上,我今日便不再調侃你了,都回房歇息去吧。”

說罷,他擁著夕顏便回屋,一路上還在不停的笑著。

出了廳堂,便見到一直守候在門口的睿文,他低著頭跟在皇帝身後兩步遠,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到了小樓,夕顏便掙脫了皇帝,開了窗,正好看到睿文走下樓,到樓下房間的身影,心中不禁透出點心酸,他們兩個就算錯過了。

“在想什麽?”皇帝上來抱住她,濃濃酒氣將她包圍,夾雜著淡淡檀香,讓她一陣眩暈。

順著她的眼光望出去,隻看到滿院清輝,“這滿院的月光真有如此喜人?”

夕顏搖頭,“皇上是不會懂的,”她哪裏是看什麽月光,她看的隻是那個如月光般清冷的人。

皇帝掰過她的下巴,讓她與他直視,“你剛剛與那個莫夫人聊什麽那個投入,跟為夫都沒談那麽久。”

夕顏笑著伸手將他的手拉至臉側,用他溫熱的手心捂著自己微涼的臉頰,“夫君在吃醋嗎?”

皇帝轉過臉,看向別處,也不回答她的話,隻是臉上多了些甜蜜的紅暈,在燈火的映襯下居然一清二楚。

該知足了,皇帝居然為著她的話而臉紅,這個充滿甜蜜的一刻,也許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皇帝伸手關上了窗,擁著夕顏往床上去,邊走邊為她脫去外衣,“早些休息吧,明兒一早咱們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