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殤

還別說,特高課在吉野不在的情況下,行動還是非常迅速的。在槍戰發生的同時,迅速在各個路口關卡設防,熊果林他們無法出城,隻好暫時呆在安華的家裏。其實熊果林也不想出城,他還負有另外一個使命,就是解決郝永德的問題。

月兒和吉野正跳得興起時,一個士兵匆匆趕來找到他,並在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本來喜笑顏開的吉野瞬間變得麵無表情,他朝月兒歉意地鞠了一躬,轉身快步跟著士兵匆匆離去。月兒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回到診所後,沒發現熊果林他們回來,月兒和蔡衛榮夫婦的心又被吊了起來。她跟他們夫婦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發報任務由他們兩人去做,反正手法越雜越好。月兒自己穿上夜行衣前去特高課接應。可是等到她趕到特高課附近,特高課內槍聲已經偃旗息鼓了。月兒借著特高課院子裏的燈光,看見日軍士兵正從裏麵搬出一具具的屍體,看著他們對屍體的尊重程度,絕對不是對俘虜的態度,她略微放心了。她的直覺告訴她,熊果林他們已經救了永健並且安全突圍了。她正要轉身離開時,她卻看到了吉野。吉野的懷裏抱著一個穿和服的女人,女人的頭往後仰著,素雅的和服上沾染著紅紅的血,如同一朵朵盛開的蓮花。吉野的身後跟著垂頭喪氣的郝永德,郝永德後麵是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她正被兩個士兵攙扶著,一路悲啼著。見到這一幕,月兒的心下沉了。吉野懷裏抱著的是百合,是百合出事了?不,百合死了!

月兒的心震驚不已,雖然剛剛知道百合是自己的姐姐才一天,可是血濃於水,月兒還是接受不了百合已死的事實,她的心裏悲傷不已,那種養母那小英被打死時有過的痛徹心扉的感覺瞬間彌漫了全身。“百合為什麽會出現在特高課?”這個疑問盤踞著她的整個靈魂,“百合來特高課一定是來找吉野的!”月兒在心裏自問自答著。她正想再往前探一探,這時她的身後伸過來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正要反抗,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回去再說!”是林森隊長的聲音,月兒乖乖地不動了。

像月兒這樣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身後幾米遠有動靜都能發現,更何況在身邊這麽近的距離。隻是因為她一門心思在百合身上,內心悲傷不已,又加上林森,作為她曾經的教官,身手自是不凡,她就著了道兒了。情緒波動起伏是深入敵後工作的特工的大忌,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原來林森想著不放心,連夜進城來探問,走到蔡氏診所,發現裏麵空無一人。於是他也來到特高課附近打探情況,不想意外碰到月兒。

林森帶著月兒回到了診所時,蔡衛榮夫婦已經先後回來了。從夫婦倆的描述中,日軍如臨大敵,熊果林他們脫險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了。隻是他們藏身何處,如何與他們取得聯係卻是一個問題,但月兒相信他們一定會有辦法來聯係她的。

“月兒,你怎麽了?你看到他們被抓了?齊梅一直關注著月兒,見她情緒低落,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的樣子,便關心地詢問她。蔡衛榮也圍過來,高度近視的眼睛熱切地盯著她。

“月兒,你把看到的情況跟我們講講吧!今天你怎麽會這麽大意?”阿森一臉嚴肅地對月兒說。蔡衛榮夫婦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接觸這麽久以來,月兒一直表現得跟理智、很冷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萎靡過,阿森對她的態度也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

“對不起,林隊長!今天我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月兒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吉野的老婆百合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真的?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頭一回聽悅耳講起這麽隱秘的一件事,阿森和蔡衛榮夫婦都很驚奇,不禁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一直以來,我總覺得吉野對我很感興趣。他看我的目光後麵似乎還有一個人影子。可是我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人在他的心裏拿我做比較,直到今天早上。”月兒停頓了一下,喘了一口氣,齊梅趕緊倒水給她和阿森喝,月兒接過齊梅端過來的溫開水,一飲而盡。

“今天早上,我到街上溜達時.....”月兒把今天在街上發生的一幕又從頭到腳地講了一遍,阿森這才想起來了,他和阿川陪郝永德在日本留學時,郝永德確實與一個叫良子的日本女孩打得火熱。後來聽郝永德說,那女孩的家裏是日本天皇家的親戚,不容許女孩和中國人來往,女孩硬生生地和郝永德分了手。為此,郝永德還萎靡不振了好多天。

“也就是說郝永德除了我和郝思佳,還有一個女兒,中村百合!”月兒條理清楚地述說著,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因為剛剛得知百合是我的姐姐,我們姐妹倆還沒來得及好好談一談,她就死了,所以我很傷心,林隊長走到我身後我都沒發現。今天幸虧是林隊長,要是換了敵人,我現在可能就不會在這裏了。”阿川聽得不住地點頭。他記得和郝永德來往的女孩名字叫中村良子。日本人很講究夫權,女人一旦嫁給了一個男人,就會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以夫姓,百合姓良子的姓,那麽良子終身未嫁了。阿森在心裏麵忍不住欽佩起良子來。無論郝永德是怎樣的一個人,良子對他一往情深,從男女之間的感情來說,確實值得讚揚!

“百合的死不是巧合,可能與我的計劃有關。可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特高課呢?”月兒喃喃自語道。

吉野把百合帶回家後,他把她放在他們的臥室的床上。他關上了臥室的門,不讓別人進去,包括百合的母親良子。他端來一盆溫水,然後小心翼翼地脫去了百合被鮮血浸染了的和服,百合膚如凝脂般的胸口有兩個傷口,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吉野輕柔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動作輕得好像要弄疼百合似的。他的內心很複雜,他對百合的感情忽遠忽近的,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想著百合時腦子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和百合有著相似容貌的女人。他想起了第一次見月兒時的情景。那時的月兒就如同一朵初綻的花蕾,桀驁不馴,又充滿青春的活力,是他喜歡的類型。而百合呢,他知道百合很愛他,可是他不喜歡百合為了迎合他,處處遷就他。他不需要一個玩偶,他需要的是一個能挑起他鬥誌的女人。月兒身上迷一樣的色彩讓他忍不住地要走近她。

望著平躺在床上的百合,吉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覺得對不起百合,因為她是因他而死的。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百合就不會來中國,不來中國,她就不會死。吉野開始恨這場戰爭,但他更恨中國人!百合是中國人的隱秘身世也是他不想跟她親近的原因。吉野在心裏問過自己,百合是中國人,他接受不了,可是他為什麽願意接近同為中國人的月兒?吉野自己也不明白,月兒身上仿佛有一股磁力吸引著他的腳步向她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