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愫暗生
熊安寧一腔熱血無處揮灑,心裏鬱悶無比,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一路上見了日本人鞠躬、低頭哈腰,讓他暗暗咬牙切齒。可是回家他還是很高興的,特別是跟大姐安琪一起回家。安華通常是走不開的,戲園子離不開他,許多觀眾都是衝他去的。他的票子頭三天就預售完了。安華雖然很少回家,但是他很孝順父母、尊敬姐姐、憐惜弟弟妹妹。他把他唱戲的收入大部分交給了父母,供弟弟妹妹讀書,補貼家用,安琪也是,不過安琪的收入跟弟弟唱戲的收入是無法比的,但是作為長女,她還是要分擔父母的負擔的。幸虧有安華、安琪倆姐弟的幫襯,家裏的日子在淪陷後還能好過。
通往家的小路上積雪已經被清掃幹淨了。安寧、安琪加快了腳步,進了院子姐弟倆看見父親正帶著弟弟妹妹們和馬三叔叔家的幾個孩子在練功夫,安寧鬱悶的心情馬上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月兒看見哥哥姐姐回來,正在做的蹲馬步動作不做了,飛奔著過來迎接哥哥姐姐。
安琪工作後,由於處於戰亂,安琪所在的醫院被日軍征用了。東北淪陷後,東北人民的反抗行動卻並沒有停止,使得日本兵常有傷亡。醫院人手緊張,所以安琪經常加班頂班,很少有空閑的時間回家。
今天難得安琪和安寧一起回來,熊果林非常高興。他讓孩子們停止練習,一起過來陪姐姐和哥哥說話。其實馬三的大兒子馬永健隻比安琪小兩歲,他心裏不服氣叫安琪姐姐。因為安琪小小巧巧的,看上去像他的妹妹一樣。可是表麵上他還是叫了一聲“姐姐”,曬黑的麵孔泛起一片羞紅。他靦腆地轉過頭去,眼睛卻瞟向月兒。
月兒也正抬頭看他呢,倆人四目交匯,馬上又都慌亂地轉頭往別處看去。
“琪琪,阿華,你們回來了?”那小英聽到動靜,估摸著是城裏工作讀書的大女兒二兒子回家來了,高興得三步並做兩步地往院子裏奔。那小英生了三胎,得了倆個兒子倆個女兒,後來又收養了月兒,兒子女兒都孝順懂事,她覺得心滿意足了。要是日本人不侵略中國,那該多好!現在她總擔心在吉林城內讀書工作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想他們回家又怕他們路上出事,孩子們回到家她的臉上樂開了花,孩子們回城裏了,她又擔心他們路上的安全,擔心有沒有安全到城裏?因為時局這麽不穩,熊果林夫婦幹脆讓安靜和月兒待在家裏,自己身邊,學點農活和女紅,上不上學的等以後日本人滾蛋了再說了。
“娘,我們回來了!”琪琪把買回來的吉林城內有名的醬牛肉和粘豆包子遞到母親手裏。
每次回家,琪琪總會帶點鄉下沒有的糕餅、醬牛肉之類的吃食帶回家給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嚐嚐,自己卻從來舍不得先吃一塊。
“爹,這是給你的!”琪琪又從包裏摸出一小瓶子二鍋頭。東北氣候冷,安琪知道熊果林好喝一口暖暖身。但是她是學醫的,知道喝酒傷身,所以每次隻給他帶一小瓶。
“還是我閨女懂爹的心思!”熊果林接過女兒遞過來的二鍋頭,眉開眼笑地說!
“快,快,孩子們洗手進屋吃飯了!”那小英催促著站在院子裏聊天的那幫孩子。熊果林拿著二鍋頭率先進了屋。
馬永健兄弟正在躊躇著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那小英像懂他們的心思似的,過來拉他們進屋。
馬永健心裏想留下來,那小英一拉他們,剛好順水推舟。他很喜歡和熊家的孩子在一起,特別是跟月兒。
別看馬永健和馬永康在熊果林麵前低眉順眼、服服帖帖的,那是裝的。其實在家裏野得很,上山爬樹、下地鑽洞,挖壁角,蹲守打獵,活像兩個沒爹娘管教的孩子。也正因為如此,兄弟倆練就了一身野外生存的好本領。有一次,哥倆個為了獵守一頭野豬,在雪地裏整整蹲伏了大半宿,直到野豬出來覓食,哥倆把野豬趕入兩人挖好的坑裏,捉住了,才回家。當馬三夫婦看見兄弟倆滿身是汗地連扛帶拖地把野豬弄回家時,揚在半空中的手硬生生地垂了下來,擔了大半夜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那隻野豬讓全家快快樂樂地過了一個年。從此,凡是兄弟倆出去晚歸,夫妻倆不再為他們擔心了。
吃罷晚飯,熊果林讓他們早點回家去。
積雪把路麵映襯得如同白晝,兄弟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默默無語
“你喜歡月兒吧?”路上永康打破沉默,調皮地問哥哥。
“你才喜歡月兒呢!”自己的心思被弟弟說破,永健有點惱羞成怒!
“那好,你不喜歡月兒,我去追她了!”永康繼續逗哥哥。
“你敢!”永健有點急了。
“就敢!就敢!”永康邊說邊逃了開去,一不留神,腳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吭哧”了半天起不來身。永健連忙跑過去把弟弟扶起來,見弟弟沒有大礙,放下心來,但是想到剛才弟弟摔倒時的滑稽樣,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永康自己也笑了起來。這哥倆的性格,永健沉穩,害羞,永康活潑好動,像永遠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兄弟倆剛好互補。
“哥,說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歡月兒?”弟弟永康實心實意地替哥哥操心道。
在朦朧的月光下,弟弟的臉色被積雪忖托得分外的凝重,永健見弟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她,反正看見月兒,我就高興!”
永健覺得做哥哥的在弟弟麵前說心事,有點難為情,但總比說給爹娘聽來得好!再說,腦子好使的弟弟說不定還能幫著自己在月兒麵前幫自己說好話呢。為討月兒歡心,假裝打不過月兒就是永康想出來的注意!
鄉下也越來越不安全了,經常有日本人到某個村燒殺搶掠的消息傳來。在人心惶惶中,東北的老百姓,無論是城裏的還是鄉下的,年過得是越來越沒有滋味了!
年過得不好,春卻來得早!幾場暖暖的急雨把東北的黑土地澆了個透!遠遠近近的山坡上山茱萸到處綻放著她潔白的花朵。春耕已經接近尾聲了,血紅的夕陽把熊果林帶著孩子們新翻的黑土壤點燃得更加嬌豔迷人,濕潤饑餓的土地仰望著天空,期盼著人們來給它播種。
馬三的土地被騙走後,他就搬了家,搬到離熊果林的家近一點的地方。熊果林給了他一塊地讓他們耕種。
“但願明天播種時,天公作美別下雨!播種好後再下雨。”熊果林抬頭望望天空對身邊的月兒說道。
“爹,那咱們為什麽不在今天播種呢?”月兒見爹擔心,馬上提議道。
“人手不夠,今天怕是來不及了!”
“怎麽會不夠?把永康他們叫來,今天播種多少是多少!”
“那行,你去看看他們有沒有空?”
“好!”沒等熊果林說完,月兒飛奔著朝兄弟倆的家而去。
月兒非常喜歡馬家兄弟到自己家裏來幫忙。練功夫時,月兒知道永健哥倆是讓著她的,她一點都不覺得是他們瞧不起她,心裏反而覺得很舒服、熨貼!她也就常常假戲真,拚命拿他們當靶子,反正他們會躲閃!平時哥倆出去打獵了,近的話,都會叫上月兒和安靜一起去。永健會非常耐心地手把手地教月兒如何瞄準、如何蹲守。每當這時,倆人會靠得非常近,月兒幾乎整個身子都在永健的懷裏了,永健的鼻息常常把月兒的幾根劉海吹起,發絲在她的臉上掠過,弄的她癢癢的想去撓。永健有時候會在月兒瞄準時很自然地把影響她視線的幾縷頭發夾到她的耳朵後麵去。他倆做這一切的時候是那樣的自然,感覺就像是家裏的兄妹而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關係,因此他們毫不避嫌。直到有一天,月兒在練瞄準時,永健趁沒人時偷偷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當永健溫熱的嘴唇碰觸到月兒的額頭時,她愣了一下,隨即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惱,反而有點渴望,她為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難為情,感到自己很齷齪!而永健呢,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月兒的額頭,他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心裏想著:糟了!月兒要生氣了!於是他臉紅心跳地逃開了,心裏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