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怨
引子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零在外頭?”這是南宋初年流行在江南一帶的一首民歌,當時金兵南下,占領了中國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南宋朝廷一味妥協,不想收複失地,致使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本故事也是在這樣一個亂世背景之下發生了……
三月,當南方萬木複蘇,新芽綻露枝頭的時候,1931年三月的吉林省萬寶山村,卻還是風雪飛舞,天寒地凍。狂笑怒吼的刺骨的寒風發瘋似的搖撼著樹枝,敲打著村民們的門和窗,從村民們家的縫隙裏鑽進去....在這旋風的怒號和呼嘯聲中,從遠處的一座破瓦房裏傳來了一陣陣淒苦的哭聲。幾個縮著脖子弓著腰的中年人急衝衝地朝傳來哭聲的破房子走去。
一個紅臉膛的高個子男人出來開門。他把這幾個中年人迎進了屋子。紅臉膛男人大聲地嗬斥正在呼天搶地哭叫的女人:“哭,哭,就知道哭!哭有啥用?能把狗日的被騙的土地要回來?”罵人的紅臉男人叫馬三。
“告狗日的郝永德,!”一個矮胖的中年人憤憤地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上麵已經密密麻麻地按滿了手印。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吉林人郝永德勾結日本人,成立了長農稻田公司,在未經吉林省政府的批準下騙取了萬寶村附近許多戶農民的土地,並違法轉租給了金英泰等多名朝鮮人耕種水稻。因為種水稻需要灌溉,所以這些朝鮮人在馬家哨與薑家窩堡之間修築了一條長達20裏的水渠,截流築壩使得位於下遊的馬家哨農田無水可灌,導致水稻因為缺水而大麵積枯死,嚴重損害了當地農民的耕作,畝產量大幅削減,甚至歉收。馬三受損最嚴重。眼看一年的口糧沒著落,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怎麽辦?馬三老婆那梨花不由得心急如焚,按捺不住嗚嗚咽咽地悲鳴起來,三個孩子看媽媽哭了,也跟著哇啦哇啦地大哭起來。馬家哨村村民眼看再這樣下去就沒有活路了,於是聯名上告吉林省政府。可是吉林省政府主席劉自力是郝永德的大舅子。農民上告自己的妹夫那還不是螳螂擋臂---不自量力?農民們非但沒有告成,反而遭到了警察的驅逐。有些農民覺得怎麽著都沒有活路了,幹脆博一博或許會有一線生機。於是幾個膽大的農民組織本村身強力壯的大漢幾十個聯合起來平溝拆壩。農民們的這一大膽舉動深深地激怒了駐當地的日本警察,這些武裝警察對農民們進行了野蠻打壓,一下子打死打傷了好幾個參與平溝的農民。馬三也在其中,馬三的腿被打斷了,疼得他在地上打滾。農民們把被打傷打死的同胞抬回家,憤怒屈辱的火焰在胸中慢慢地燃燒起來。與其坐而待斃不如奮起反抗!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所有的起因都是因為郝永德的欺騙。如果他不騙取農民們的土地,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他要為這起悲劇付出代價。與馬三親如兄弟的熊果林組織了幾個身邊的好兄弟,大家湊錢埋葬了被打死的農民,安頓了馬三。熊果林是個有頭腦的漢子,他要鋌而走險,他問哥幾個願不願意跟他幹?如果願意,就把自己的家小送到別的村莊躲起來。哥幾個都說願意,有家小的把老婆孩子送到親戚家,沒家小的漢子更願意聽從熊果林的指揮。熊果林為人正直善良,今年剛好四十歲,身高1米85,長得天庭飽滿,兩眼炯炯有神,標準的東北大漢。平時他總愛這個幫一下那個助一把,因為他為人公道,村民家裏有什麽矛盾總愛找他評評理,所以他在村裏威信很高,村民們全都服他。他育有兩子兩女,長女熊安琪十八歲了,在吉林省城長春念大學,長子熊安華十六歲,不太會讀書,卻喜歡唱戲,小學畢業就沒再讀下去了,熊果林讓他跟著唱戲班子學唱小生,到學得像模像樣的。次子熊安寧次女熊安靜是龍鳳胎,剛剛十歲。其實熊果林的家境還可以的,祖上傳有幾畝耕地,除了被影響的,他在別地還有土地,斷不至於像馬三那樣困難,可是他就是看不慣這幫日本人還有那些和日本人走得近的朝鮮人在中國的土地上欺行霸市、為非作歹……
而此時此刻的吉林城東的一處隱蔽院落裏,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正彎腰慈祥地低頭望著站在他前麵的一個小女孩。旁邊是一個皮膚白淨身材苗條穿著朝服的婦人,大約三十出頭的樣子,小女孩七八歲模樣,紮著兩根小辮子,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很是可愛。
“爹,你這次去了是不是又要好多天不回來了?”小女孩帶點不高興的樣子問男子道。男子笑眯眯地抱起小女孩,他眼角明顯的魚尾紋顯示他已不年輕了。
“等我的小月兒過生日了,爹就又回來了。”
男人抱著穿得肥嘟嘟的小女孩感到有點吃力。旁邊的婦人見狀連忙要接過小女孩,她對小女孩“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話。估計是要女兒從父親身上下來。
“娘,你又給我講朝鮮話,我不要聽!”小女孩不高興從父親身上下來,她雙腿在父親身上蹭了蹭,身子往上移了移,雙手摟著父親的脖子,索性趴在父親的肩頭上了,男人雙手托著女兒的身子,一邊轉過頭去親女兒粉嘟嘟的小臉蛋。小女孩被父親的胡子紮的“咯咯”地笑了起來。
“好,好,爹的小月兒不學朝鮮話。等春天到了,院子裏種的花開了,爹就又來看小月兒了。”
“真的?那什麽時候春天好來了?”小女孩繼續纏著父親,天真地問道。她從父親的後背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父親的眼睛,雙手撫摸著父親的眼角,好像又把他眼角的魚尾紋摸平似的。
“雪停了,天氣暖和了,春天到了,爹的小月兒的生日也到了。那時爹就又會出現在小月兒前麵了。”
女兒嬌嫩的小手撫摸著他的臉,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但他一點都不在乎。見時候不早了,男人把小女孩放到地上,整了整身上的棉大褂,張開雙臂穿上了婦人遞過來的貂皮大衣和貂皮帽子。
“好了,爹去賺錢給小月兒花,爹要送小月兒到英國去讀書!你乖乖地在家聽你娘的話!等爹回來!”男人最後一次親了小女孩一下,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就出了院子,院子上的積雪在他的腳底下“咯吱咯吱”地“呻吟”著。這是一個單門獨戶的小四合院。除了廂房就是一間廳堂、兩間臥室、一個廚房,積雪掩蓋了通向院落的痕跡,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走動了。小四合院在積雪覆蓋映襯下如同一座小型宮殿。男人在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長串深深的腳印,屋子裏母女倆目送著他遠去的背影,雪地裏的腳印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