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大型會議室中,某位年近四十的珠寶商殷勤的握著男人的手,滿麵春風的道:“合作愉快,穆總,我相信這次簽約一定會產生空前絕後的意義,會給珠寶界帶來一場巨大的浪潮!”

與他握手的年輕男人,也就是這位珠寶商絞盡腦汁才結交上的穆總,卻略顯冷漠,俊美的眉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他冷淡又簡短的回道:“合作愉快。”

然後很快便抽回了手,與珠寶商談起了合作的細節。

江臣站在穆琛左後方大概一米的位置,身上穿著纖薄但非常結實的防彈衣,領口別著微型對講機。但他到底隻是個保鏢,不是警察,為了防止給客戶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他外麵又套了件西裝,打扮得像穆琛的秘書一樣。

江臣抬手調整了一下耳麥,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穆琛輪廓分明的側臉,聽著他們談論一些枯燥的、晦澀難懂的商業企劃。

就算同性相斥,江臣也不得不承認穆琛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

他很有才能,是聲勢顯赫的穆家最年輕的當家,二十三歲時就登上了某國際商業雜誌的封麵。當然,因為他那張英俊到令人嫉妒的臉,第二天他的名字就又出現在微博熱搜榜,被一眾女網友(甚至可能有男的)評為“最想嫁的男人”第一名。

江臣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得了吧,隻要在穆琛手底下呆上那麽幾個月,就會發現這人其實嚴厲又苛刻,還有潔癖。光是為他工作就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一點兒錯都不敢出,要是真嫁給他,還要不要活了?

不過江臣承認自己也很嫉妒他,很少有男人能夠同時才貌雙全、有錢有權、家世顯赫,身材還特別好,隻是性格確實有點兒沉鬱冷漠,不適合當老公,又或許穆琛本身對戀愛不感興趣,要不然怎麽會二十七歲了還單身。

江臣收回這些雜亂的思緒,謹慎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認真工作,即保護穆琛的安全。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會議室,精致的牆壁,昂貴的花瓶擺設,寬大的會議桌,十幾個公司員工正在有序的商議簽約事宜,四個保鏢分別守著門窗,右側是一整麵落地窗,明媚的陽光無所顧忌的照進來。

突然的,他發現外麵有個奇怪的東西,江臣微微眯起眼,看見對麵大樓的天台上,似乎有個微小的反光。

瞄準鏡?!

江臣心髒猛的一跳,身體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飛撲過去將穆琛壓倒。同時窗外傳來一聲巨大的槍響,一顆7.62口徑的黃銅子彈直接打碎了玻璃,擦著江臣的左臂飛了過去。高速的子彈瞬間撕破了衣袖與皮肉,鮮血噴湧而出,子彈啪的一聲射在牆壁上,形成了龜裂的紋路。

江臣顧不上自己的傷,猛的抬起身子,銳利的目光向外掃去,想要確定狙擊手的位置。

就在這個關頭,扣動扳機的聲音再次響了,穆琛單手按住他的後背,非常強勢的將他壓進自己懷裏。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第二顆子彈穿過已經破碎的玻璃窗,擦著江臣的頭發飛了過去,會議室裏瞬間亂成一團,珠寶商嚇得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桌子底下。

另一個保鏢立刻拉上了窗簾,隔絕了狙擊手的視線。

江臣一把扯過領口的對講機,急促的道:“狙擊手在對麵商貿城的天台上,A組B組分別從前門和後門包抄,可能有同夥,C組去街道搜查,別放過任何可疑人物,剩下的人來會議室。”

他迅速的下完這些命令,長長的喘了口氣,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趴在穆琛懷裏,於是趕緊爬起來,捂著受傷的手臂退到一邊,“您沒事吧?”

穆琛衣服上染了一點兒血,那是江臣的血,蹭到了他身上。

他不悅的看著江臣,“你剛才不應該抬頭去找狙擊手的位置,第二顆子彈差點兒就擊中你了。”

江臣垂下眼簾,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自己犯錯了,剛才過於著急的想要抓住殺手,如果不是穆琛及時把他按下來,他會被當場射殺。

但他不想認錯,認了錯他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所以江臣搬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大言不慚道:“我認為比起我的性命,抓住覬覦您的殺手更重要。”

穆琛眉頭微微壓低,眼神陰鬱,江臣很熟悉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經生氣了,於是立刻閉上嘴,沒敢再說話。

穆琛沉沉的看了他幾秒,最後冷聲道:“下不為例,再有下次,你自己去提交離職手續。”

…又來了,天天拿離職這倆字來壓他。

但誰讓自己在人家手裏討生活呢,江臣不忿的扭開頭,避過對方的視線,悶悶的回答:“知道了。”

保鏢們很快就來到了會議室,控製了這裏的局勢。

江臣的同事帶他去醫療室處理手臂上的槍傷,他坐在沙發上,脫了衣服讓醫生清理傷口,打上繃帶,右手拿過對講機,詢問現在的情況。

“江隊,天台隻剩下一把狙擊槍,殺手跑了,現在還沒找到人。”

江臣道:“對方來頭不簡單,把槍帶回來,讓人鑒定一下指紋,再把那棟樓的監控調出來。”

不過他覺得這條路應該走不通,沒有殺手會在現場留下指紋的,監控……恐怕也很難拍到對方的臉。

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單手解開背心式防彈衣的卡扣,隨手扔到沙發上,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

江臣的同事艾瑞克·加西亞,是和他同一級別的貼身保鏢,一個高高壯壯的美國人,有著一頭顯眼的紅發和灰藍色的眼睛。

他也脫掉西裝,一屁股坐在江臣旁邊,中文十分流利,“怎麽了,這麽消沉?”

江臣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因公負傷還被Boss罵了一頓,你也會這麽消沉。”

“我覺得Boss隻是關心你,畢竟當時真的挺凶險的。”

江臣冷哼了一聲,不滿的嘟囔道:“他要是真關心我,就應該給我漲漲工資,而不是天天拿開除來威脅我。”

艾瑞克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揉了揉江臣的頭發,“說的也是,要不然今晚咱倆出去喝酒吧,我請客。”

江臣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十分了。

“不了,我要回去了。”

“哦,對,你的下班時間是五點來著。”艾瑞克抽了根煙出來,但很快他意識到麵前的是傷員,於是隻是叼在嘴裏緩解煙癮,沒有點燃。

他裝模作樣的叫苦,“你就好了,五點就能下班,我等會兒還得回去查監控,說不定晚飯都沒得吃。”

江臣拿走對方的煙,塞進自己嘴裏,“得了吧,你工資還是我的兩倍呢,有什麽可抱怨的。”

他拿出打火機來點火,忽然一隻手伸過來,不由分說的奪走了他的煙和火機,隨手扔進了沙發旁的垃圾桶裏。

江臣抬頭,看見穆琛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冷聲訓斥道:“我跟你說過什麽?”

江臣鬱悶的縮在沙發裏:“不許抽煙。”

艾瑞克忙不迭的站起來,畢恭畢敬的打招呼,“Boss,下午好。”

穆琛看了他一眼,“查完監控了嗎?”

“啊…我還沒來及去看。”

穆琛的語調緩慢而平靜,卻無端的可怖,“那你在這裏幹什麽?”

幾乎都能看到他身邊醞釀的黑氣了。

“抱歉!我現在就去!”艾瑞克嚇得一個激靈,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外套,飛快的跑了,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很沒義氣的把同事拋棄在Boss的魔爪之下。

穆琛又轉向醫生,“他的傷勢如何?”

醫生十分客氣的道:“您不用擔心,隻是擦傷,沒有傷到骨頭。”

江臣站起來也想走,穆琛沉著臉叫住他,“你去哪兒?”

江臣攤了攤手,“我下班了啊,Boss,我要回家。”

穆琛的目光落在江臣纏著紗布的手臂上,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受傷了,今天回我那裏睡吧。”

“不要。”江臣幹脆利落的拒絕,“我家裏還有兒子呢,我不回去誰給他做飯,人家正備戰高考呢,身體很重要。”

穆琛沉默了足足三秒,在這三秒裏他的世界觀崩塌又重建,那雙向來冷漠寒涼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絲自我懷疑,“…你才二十五歲,怎麽可能有個上高三的兒子?”

惡作劇得逞,江臣又笑:“騙你的,是我遠方侄子,這幾個月暫住我家裏,你也知道小孩難養,天天鬧著要吃炸雞可樂,我回去順道給他買。”

他轉身擺了擺手,“我走啦,一會兒天黑了。”

穆琛看了看窗外,這個點仍然天光大亮,明明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穆琛再次叫住他,“阿臣,到家記得給我打電話。”

麵對這樣親昵的稱呼,江臣卻似乎習以為常了,他隨意的點點頭,便匆匆的離開了公司大樓,順道在隔壁美食街買了兩份炸雞套餐。

他站在店門口,等餐的同時,對著玻璃門的倒影整理自己的頭發。不得不說他也是有點兒小帥的,雖然比不上穆琛那種驚為天人的帥,但他這張臉放在學校裏當個校草那是絕對沒問題。

江臣正自我欣賞的時候,忽然在玻璃上發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人站在自己背後十幾米外的巷口,似乎正在打量自己。

江臣猛的回過頭,身後卻什麽都沒有。

也許隻是路過吧,江臣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又不是穆琛那種位高權重的人物,他隻是個拿錢辦事的小保鏢而已,誰會盯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