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身在數萬裏之外的司徒秀忽然頓住腳步,心中抽痛,似乎預示著即將失去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回望了一眼依稀還可見山尖輪廓的聖山,麵色猶豫,顯然心中掙紮。

她心中失望,難過遠非一般人能想象,她的情是隨著功法的進境刻進骨子裏的,是真正的刻骨銘心。卻在聖山之巔不得不痛苦麵對那樣的結果,特別是看到白靜竹隕落後風蕭蕭那瘋狂的模樣,身心被巨大的痛苦填滿,再也無法留在那裏,恨不得走得越遠越好,早在拓跋蘭元之前就離開了聖山。

但此時功法生出感應,預示著風蕭蕭正處於生死邊緣,又叫她提心吊膽起來,一時心中掙紮,躊躇不決。

良久之後,兩行清淚滑落麵額,司徒秀轉身化虹而去……

而聖山之巔的變局鎮住了所有人,血修龍一槍洞穿七竅玲瓏心,幕後陰謀者拂櫻琴主自櫻花雨之中漫步而來,他的麵容比世間任何女子都要美麗,驚豔,特別是粉紅色的長發和眉毛,為其增添了許多柔美,隻有眼眸深處時不時一閃而逝的堅毅還帶著幾分男子的氣息,身穿的也是粉紅宮衣,手執一朵粉紅櫻花,自櫻花雨之中漫步而來,此情此景,古來最通神的畫師也未必能描繪。

“不愧是智慧無雙的七竅玲瓏心,這麽快便將事情聯係了起來。”拂櫻琴主降落聖山之巔,連露微笑,顯得非常輕鬆,毫不掩飾目光中隊風蕭蕭的讚賞。

“你以為如此便能得到七竅玲瓏心麽?”秋代雙目光如劍,緊緊的盯著拂櫻琴主。

“他能出現在這裏,就沒有想過要獨吞七竅玲瓏心。”風蕭蕭麵色苦澀。就在其話音落下之時,天外隆隆而響,另有兩股龐大的威壓籠罩下來,鎮壓得群山之中微塵不揚。

“琴主是當世煉丹神手,滅度三宗卻是要好好仰賴一番的,哈哈……”高空上傳來邪道乘得意的大笑,幻明霞等人無不變色。

都天海市與這拂櫻琴主聯手了,這可是極其不妙的事情,都天海市有當世最強橫的戰力,而風蕭蕭又身中拂櫻琴主的至毒,命在旦夕。他們已然占盡優勢。

水月吟荷忽然皺眉,再次將目光投向太極之地的方向,滿臉寒霜。顯然太陰天子的威脅越來越近了。

“晚輩見過前輩!”小魔神等人紛紛向拂櫻琴主行禮,神色恭敬。道一卻是麵色不善,冷冷的說道:“你是那叛逆的第幾代弟子?”

拂櫻琴主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眼道一,淡淡的說道:“你所說的叛逆可是我師祖火陽真君?哈,我是沒有見過火陽真君,但以他的傳承想來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眾人聞言都頗覺意外,這拂櫻琴主果然邪異,對自家師祖也是如此不屑。

“為什麽——”風寒水竭斯底裏,一掌轟向拂櫻琴主,但拂櫻琴主隻是微微搖頭,身後忽然踏出玉葵宗師的身影,柴刀斬落,將風寒水的掌勁一分為二。

山巔上不少人都再次露出驚容,風蕭蕭,秋代雙,段羽華,魔菩提,薑楓穎……他們當初可是在公開亭目睹了玉葵宗師的隕落的,此時見到她出現,莫不心神震撼。

但風寒水的表情又自不同,此時的玉葵宗師哪裏還有半點天真無邪的樣子,麵容僵硬,眼神中看不到一絲絲的人類情緒。風寒水心中驚駭,轉臉去看血修龍,發現倒落塵埃中咳血不止的血修龍竟也是一般的神態,尤在艱難的爬向拂櫻琴主。

風寒水心中轟鳴,一口鮮血噴濺,腳下蹬蹬蹬連退數步,身子搖搖欲墜,被幻明霞一手扶住。

“丫頭,現在可明白了?”拂櫻琴主微笑,那神情放佛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在耐心教導著小輩一樣。

“這世上哪裏來的死而複生呢,他們都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已,被我煉製成傀儡,略施手段,要瞞騙人一時三刻卻是不難。”

拂櫻琴主的說話像是一道霹靂擊落在風寒水的身上,她渾身顫抖,緩緩轉身去看著猶自在泥土中爬行的血修龍,腦海中回響著兩個字“屍體……”

屍體?眼前的血修龍竟是……風寒水但覺眼前發黑,幾乎昏闕過去。當初的血修龍雖然重傷垂死,但未嚐沒有治愈的機會,自己卻把他送到了拂櫻齋,現在……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麽?

“怎麽可能?”風寒水回想著這一路北上的點點滴滴,身邊的人那麽真實,那麽溫暖,怎麽可能是屍體?她搖搖晃晃的走出兩步,似乎想要去觸摸血修龍,想去確認那不是冰冷的傀儡,但兩步之後便又頓住了,渾身顫抖,根本不能自已。

“寒水……”風蕭蕭掙紮著從站直了身體,痛得麵容扭曲,血紅的長槍是那麽令人觸目驚心。

“寒水。”風蕭蕭滿臉擔憂的呼喚,但風寒水仿若未聞。秋代雙正要上前,卻又被風蕭蕭輕輕按住了手腕。但見風蕭蕭忽然一彈指,一滴紫金色的血液徑直射入風寒水的眉心。

除卻水月吟荷之外,現場眾人紛紛動容,皆自那一滴血液之內感受到了無量的聖氣。

“七竅玲瓏心的本源心血!”拂櫻琴主意外,說道:“難怪你一頭白發,生命精華嚴重流失,原來是學當年的韓聖元一樣以秘法抽取本源心血,想來不止抽取了這一滴吧,這對某人來說是莫大的損失啊。”拂櫻琴主說著將目光轉向水月吟荷,充滿試探。

但水月吟荷麵無表情,仿佛那不是她的東西一樣。

聖血如眉心,自行化開,風寒水識海之內隆隆作響,如驚雷一般,無數信息突兀無比的出現,數以千計的武學功法,無窮無盡的各種典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古今往來種種事跡秘聞,三教九流的學識……龐大得難以想象的信息一下子充斥了風寒水的腦袋。

當年韓聖元將一身學問灌注在搖錢樹樹皮製作的書頁之內傳承了下來,而風蕭蕭卻是選擇了本源心血,一滴心血盡含他此身學識,他準備了一滴給風寒水,另一滴給了韓青青。

別人不知道心血中的玄奧,以為那隻是風蕭蕭想以七竅玲瓏心的本源心血鎮壓風寒水的雜念,隻有風寒水知道,這是風蕭蕭在為自己準備後事。

風寒水的思維被無窮無盡的信息所充斥,一時失去了主導身體的能力,但不妨礙另一股無邊無際的痛苦的滋生,她一手將為自己舍命的愛人送上了絕路,連累了一生至親至愛的兄長。風蕭蕭在為自己準備後事,她卻隻能像個木頭人一樣傻站著,從來沒有這一刻令風寒水覺得這天下間最該死的人是她自己。

身不能動,唯有熱淚不斷滑落麵額,風寒水的身軀緩緩倒下,被幻明霞一手攬住。風蕭蕭對其微微點頭示意,幻明霞遂將風寒水收進了聖石塔之內,但並沒有隔絕她對外界的感知。

“妖族兩位道友若能加入我們,定然少不了一杯羹,至少可以讓你們渡劫的成功率增加兩成。”空中傳來魔佛宗的聲音。

神話之劫非同小可,即便上古之時,十人渡劫也不見得能有一人成功,常人能有半成的幾率便足稱驚豔了,此時魔佛宗直言能增加兩成成功率,這樣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樂意之極!”懘龠率先表態,他手執玄皇鍾,確實有分一杯羹的資格,另一名巨妖卻在沉默片刻之後竟然離開了山巔,令人意外。

“諸位隻消擋住這些無謂之人片刻,我便能取得心髒。”拂櫻琴主嘿嘿一笑,俊美的麵孔因為此刻的得意更顯顏色。

但下一刻,他印決捏動,卻是忽然微微變色。

眾人再次意外,忽然風蕭蕭臉露一抹笑意,伸手抹去嘴邊的鮮血,淡淡的說道:“隻怕要令你失望了,拂櫻琴主。”

“你……”拂櫻琴主俊俏的麵容首露驚色,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陰沉著臉說道:“我依然小看了你,風蕭蕭,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你知道韓青青活了下來,就該知道我會早作準備。”風蕭蕭淡淡的說道,同時劍指點落胸口,牽引之下扯出一條幽綠色的絲線來,絲線在其指尖繞成一團,被一層柔和的青光包裹在內。

“不可能,此毒與當年韓青青所中之毒根本不同,不但毒性更加猛烈,而且從此前未現世,你如何能知道防治之法?”

拂櫻琴主的說話令眾人大感意外,事情可謂峰回路轉,風蕭蕭竟然沒有中毒,如此看來,雙方極有可能再次陷入僵持。

或者,水月吟荷先一步召喚七竅玲瓏心而去。

“你也小看了韓聖元,你以為他當年四處奔波隻是單純的為了替韓青青解毒嗎?”風蕭蕭手掌一按,胸口的血紅長槍向後倒射而出,並沒有帶走半點鮮血,他雖然臉色蒼白,但顯然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韓聖元?”拂櫻琴主微微愣神,忽然幽幽一聲歎息,說道:“如此說來,其實我一直都小看了七竅玲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