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韓青青拜師隻剩餘五天時間,風蕭蕭急急趕路,穿行於修羅族領土之內。
修羅族非常強勢,一入世便占領了這敞大一片地域,橫跨東、北、西三大地域,北麵更是與屠戮之野接壤,這麽廣闊的麵積比兩個天朝加起來還要大上許多了。
風蕭蕭此時進入修羅族領域不久,還在中元地界之內,置身於一片山林之中,心中卻是帶著幾分焦急。
他甚至開始懷疑,將韓青青送到佛門本就是一個錯誤,說不定將會令他悔恨終生。
突然,風蕭蕭心頭劇跳,一股詭異的感覺自心底升起,目光不由自主的凝視前方叢林。
“是她!”風蕭蕭心念剛起,忽聽清脆聲音遙遙傳來:“長香燃燭,萬年休命今朝複,一燈乍亮,十世因果從此轉。七七點命,微燈照陰海,九九迷途,一色起皇階。”
都天海市鳳依琴攔路而來。
叢林之內華彩並發,一個手執玉如意的窈窕倩影緩步而出,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略顯蒼白,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一身絳紫色長裙,繡著富貴的牡丹,水綠色的絲綢在腰間盈盈一係,披著一件粉紅色的大披風,隨風鼓舞,柔弱之中蘊含英氣
“風蕭蕭,你這是要去雲渡山嗎?”鳳依琴目光湛湛的盯著眼前這個花甲老人,手中隨意旋轉著玉如意。
“風蕭蕭知道無論如何也瞞不過鳳依琴了,散開神力,恢複本來麵貌,淡淡的說道:“鳳姑娘,不,以你與慕容前輩的關係,其實我應該稱呼你為鳳前輩。我的心思根本瞞不過鳳前輩,前輩又何必多次一問呢,倒是風蕭蕭很想知道,前輩是怎麽找到我的?”
就在風蕭蕭稱呼鳳依琴為前輩之時,鳳依琴娥眉一跳,臉現寒霜,明顯極為不喜這個稱呼,冷冷的說道:“稱呼我為前輩,是要為將來的失敗做好搪塞的借口嗎?”鳳依琴沒有回答風蕭蕭的問題,反而厲聲質問,可見在其心中與風蕭蕭風蕭蕭一決高下的決心。
七竅玲瓏心智慧冠絕天下,若能獲得成長的空間,將來必定是冠絕群論的巔峰人物,但鳳依琴始終相信自己能打敗風蕭蕭,這樣的自信堅定得令人害怕。
對於鳳依琴的好強,風蕭蕭也是始料未及,他在慕容紫玉那裏聽聞過一些鳳依琴過往的事跡,數千年前,鳳依琴帶著比她自己還要小兩歲的慕容紫玉流落江湖,到處受人欺淩,幾乎嚐遍了各種屈辱,因此小小年紀便立誌若她日得勢,當殺盡欺辱過她的人。
隻是如今數千年過去,當年那些惡人都早已化作沙塵了,鳳依琴攜帶都天十二宮入世,君臨天下,眼界和心胸都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娃能比的,但當年形成的性格卻已經難以改變,她決定要做的事情,慕容紫玉也動搖不了,隻能歎息。
鳳依琴入世之初便已經斷言,將來會血洗三教,風蕭蕭是唯一被她視為對手的人。
風蕭蕭搖頭,說道:“將來嗎,姑娘說你預見了神話現世之後你我的命運,我卻是不信。”風蕭蕭也忽然語氣淩厲起來,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數年前,我神算之道才入門,根本不清楚神話現世之後所代表的意義,現在我神算之道也算小成,才發現天地大變後的未來根本無法預知,莫說是人,甚至連天道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將會如何演變。因為這是一場賭局,天心意識選擇讓這個大世出現,本就是要借力助它自己大完滿,若是一切都在天心意識的把握之內,又豈能有人最終打破天地規則超脫而出,天道不缺,又何來圓滿?”
“你到現在還沒有覺醒嗎?”鳳依琴被風蕭蕭質問,卻沒有惱怒,目光蘊含深意,淡淡的說道:“看來七竅玲瓏心的絕頂智慧反而使你陷入了泥潭,未能跳脫出自身的智慧體會天心。我說得再多也是徒勞了。”
風蕭蕭心中似乎隱隱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但覺心癢難耐,偏偏想不透是什麽,麵色凝重,說道:“還請鳳姑娘賜教。”
鳳依琴將玉如意轉至身後,雙目凝視著風蕭蕭,隻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片迷茫,不由得冷哼一聲,說道:“連魔菩提都已經得知了自己天命所向,你卻依然懵然,是我太高看你了嗎?”
風蕭蕭沉默,他確實不曾感應到所謂的天命,隻是在接觸琉璃仙境內那一塊神秘石頭時無比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這一代的神才都是天道所選擇的超脫之人,但最終隻會有一人成功,甚至一個都沒有,諸多神才同生於這一世注定是個悲劇,無論你與秋代雙、許鍾豪的感情有多深厚,終有一日你們也要兄弟相殘。淨琉璃應該是我們之中最早明白一切的人,數年前便出手渡證法菩提為魔,事關將來一盤棋,我也是與她對弈中的一人,但我始終堅信,我真正的對手,是你風蕭蕭。”
鳳依琴寥寥幾句說話令得風蕭蕭麵色大變,腳下不自覺的後退兩步,心中驚駭,這一世的神才最終隻能存活一人?這樣的未來將會是何等的慘烈?秋代雙,許鍾豪,真的會與他兄弟相殘?
這些說話出自鳳依琴的口,風蕭蕭竟是莫名的相信了大半,心中僅存的疑惑,不如說是戒備。
若淨琉璃早已明白了這一切,那這拜師之局是不是意味著競逐已經開始了?想到此處,風蕭蕭背上冷汗直流,七竅玲瓏心好似有所認同,竟然劇烈震動起來。
“你總算想到了。”鳳依琴側過臉去,淡淡的說道:“此時的雲渡山,不但天下各大勢力要針對你,極有可能連主事者的佛門也會針對你。以淨琉璃的手段和智慧,將事情鬧得如此沸沸揚揚所為何來?你若去了,是十死無生。”
若事實真如鳳依琴所說,一切都可以完美解釋,佛門也在圖謀七竅玲瓏心,所以才會答應韓青青將事情鬧得這麽大。
韓青青的心思風蕭蕭是知道的,必定是發現了風蕭蕭的離去,又深知婆娑悟者輕易不會放她離開,於是便借淨琉璃的勢行事,此間拜師盛舉應該是由韓青青所提出,傳遍天下,要逼風蕭蕭前往相見。若風蕭蕭始終不出現,她必定故意引發大亂,然後借機逃離雲渡山。
換做是他人,著實很難聯想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會有這般的心機和魄力,即便她是七竅玲瓏心的血脈後人。但風蕭蕭毫不懷疑韓青青現在已經盤算好了每一個步驟。
淨琉璃答複得如此幹脆,不得不令風蕭蕭懷疑。韓青青此時的任性反而極有可能將風蕭蕭逼上了一個真正的絕境。
“這麽說,鳳姑娘是來救我的?”風蕭蕭目光戒備,自然也不會完全相信鳳依琴,淡淡的說道:“你既然那麽肯定你我將會在天地大變之後對壘,又何必擔心我會在此時隕落?”
到了此時,風蕭蕭自然也明白,鳳依琴所說的宿命其實不僅僅限於他們兩人,而是生於這一世的神才,這些人注定要相互競逐,最終勝利者才擁有挑戰天道的資格。
鳳依琴一再堅持她將與風蕭蕭對壘,無非是一種期待,棋逢敵手的期待。
鳳依琴聞言麵色一寒,玉如意輕輕一揮,一道青色劍罡疾射而來,風蕭蕭倒也早有準備,掌刀一削,刀鋒自空間節點之內閃耀而出,巧妙的將劍罡擊潰了去。
“何來擔心?”鳳依琴嬌喝道:“我隻是不願淨琉璃壯大而已,她的那點手段還瞞不過我都天海市,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是足以令我大展拳腳的人。”
風蕭蕭緘默,這個女人,真如當初小魔神在聖山之上所說的那般,她的一身傲氣勝過世間絕大多數男子,這種內斂的驕傲甚至還要勝出南麟劍少一籌。
以她的立場,完全可以現在就殺了風蕭蕭,偏偏還現身相救,這是在等待她認定的畢生宿敵的成長,期待將來血腥博弈的精彩。這一份對自己眼光的自信,這一份等待對手的胸襟,令風蕭蕭都自愧不如。
“還請姑娘告知,你是如何尋到我的。”風蕭蕭不再刺激鳳依琴的驕傲,而是沉聲請教。
鳳依琴忽然狡黠一笑,風蕭蕭頓感眼前一亮,首次見到這個強勢而驕傲的女子如此表情,而且還是這麽突然,好像見到了漫山遍野盛開的紫羅蘭一樣驚豔。
“如果我說,你在井月渡口以東五千裏坑殺七大傳奇的經過我全都看在眼內,你信是不信?”
風蕭蕭苦笑,搖頭說道:“我自然相信。”說完便邁步,要繞過鳳依琴繼續往西而去。
鳳依琴麵色微變,粉紅披風一拂,一片流光逼向風蕭蕭,嬌喝道:“你還是要去送死不成?”
風蕭蕭感受到流光中沉重無比的大道氣息,心中凜然,腳下一滑,同時武域上托,欲躲避過去。
“我若不出現,必然會毀了青青的一生,那是我的女兒,我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