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風蕭蕭便與白忘世出城去了,臨走前支會了秋代雙,說不得要好幾天才能回來。秋代雙一聽,臉都綠了,兩個會泡茶的都走掉了,還要幾天才回來,當即便不樂意了,但想到武林現在是處於風口浪尖上,他這個震懾性的武力確實不宜走開。便又去賴著天草半月,說是要跟他交換差事,卻是被天草半月拒絕了。
秋代雙徒呼了一聲悲乎哀哉,便拖著武林的幾個弟子去如意樓解悶去了。
風蕭蕭功體虛弱,便一直都是步行而去,到得午時才堪堪來到縐山腳下,縐山並不是什麽名山,既不雄偉也不險峻,跟周圍的山峰並沒有什麽很大的不同。
但風蕭蕭初初行至縐山腳下,經曆了一連竄生死磨難早已不會輕易異動的七竅玲瓏心卻是猛烈跳動起來,功體之內聖光大作,要不是同樣處於心髒內的鬼車鳥將其壓下,聖光怕是要透體而出。
風蕭蕭仰望山峰,分明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哪裏熟悉卻又說不上來,好像是多年前遺失的什麽東西,當時不曾留意,現在想起來了卻一時不得清晰。
“此山平凡,難到風少還能瞧出了什麽?”白忘世間風蕭蕭神色有異,很是關切的問道。
“此山與我有緣。”風蕭蕭轉過頭來,很是無恥的說了這樣一句,白忘世哈哈大笑,說道:“自然是有緣。”
想想,這樣無賴的口吻和說辭向來隻是出現在佛門或者道門的神棍嘴裏,想不到風蕭蕭也無賴了一會。
二人沿著山路緩緩向上,九轉十八彎的,似乎目的地頗是隱蔽的樣子。風蕭蕭作為陣法大師,瞧著更是驚訝,若將之前走過的路徑一並聯係起來,這其中似乎隱隱有陣法的痕跡,但細想之下卻是毫無所獲,眉頭不禁輕輕皺起。
“風少也發現了?”白忘世淡淡的說道:“我年幼是也是誤打誤撞走對了路徑才到得那裏,許是李爺爺著實太過寂寥,見了還是小娃兒的我,心生憐愛,便告訴了我正確的路徑,後來我慢慢懂事才發覺這路徑著實不簡單,若不是心中事先有所定見,即便是大成宗師也難以發現那處莊園。”
“可是什麽陣法?”風蕭蕭思考著問道。
“至少不是理解範圍內的陣法。”白忘世搖頭。
說話之間,兩人又在繞過兩道彎,若是常人來走這路,即便握有路徑圖在手,隻怕也是要暈頭轉向的。
兜兜轉轉足足兩個時辰之後,風蕭蕭終於遙遙的看見了一角莊園建築,不禁讚歎:“這莊園的主人想必是一個聰明絕頂的雅士。”忽然想到慕容紫玉的一品玄華,心中暗道:“天下間能人無數啊。”
又過去頓飯功夫,兩人終於走到了莊園之前,身前是幾十階梯,長滿了苔蘚,莊園的大門和牆壁也是色澤暗淡,甚至有不少蟻巢造成的坑窪洞穴,顯然年久失修的樣子。
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似乎隨時都會因機括不穩而砸落在地的樣子,門後現出一個比公開亭內的掃地老人還要蒼老幾分的老人,顫顫巍巍的緩緩推著那一扇木門。
白忘世閃身而上,叫喚了一聲:“李爺爺!”便將老人扶住,一手幫他打開了大門。
老人倒是一點也不驚慌,咧開早已沒有牙齒的嘴巴,整張臉都幾乎因此而皺得麵目不分,渾濁的雙眼打量了白忘世好一會,才顫抖著聲音說道:“孩子,你再不來,就見不到爺爺啦。爺爺也再也見不到你了。”
白忘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聞言之下還是臉色微變,這時,風蕭蕭也走過了階梯,立於兩人之前,對老人深深一鞠躬,說道:“晚輩風蕭蕭見過前輩。”
顯然這也是一個執念深重的老人,據白忘世所說,他守著這座莊園怕是有四五百年了,如此風燭殘年孑然一身依然在堅持,這莊園想必對他意義非凡。
老人似乎這才意識到白忘世這回還帶了人前來,渾濁的雙眼在白忘世眼神之中讀到了肯定,這便轉過頭來打量風蕭蕭,雙目似乎也因此而擁有了片刻的神彩。
“進屋裏說。”白忘世扶著老人當先走進去,風蕭蕭也緩步跟上。
莊園著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稍微大點四合院,邊角處劃出一個小小的菜園,稀稀疏疏的籬笆圈了起來,籬笆外幾隻頗為肥碩的小雞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旁邊有一根手臂粗的竹筒自山上延伸下來,用一個木塞塞著,想必是用作引流山泉的。再旁邊似乎是一塊收割了小麥的土地,有一畝大小。
這樣的景象著實少見,以老人五百多歲的高齡,至少也是大成境界的金丹宗師,按理說,應該是用不著這些吃食的。
但白忘世解釋之後,風蕭蕭卻是默然了,老人並沒有宗師境界的修為,至今也隻是蘊神境。
以蘊神境的修為活了五百多年,這就非常驚人了,堪稱是一個奇跡。
白忘世對這裏自然駕輕就熟,拿著個水壺去竹筒那裏清洗了一番,盛了一壺泉水回來,對風蕭蕭說道:“風少的靈茶配合這裏的泉水,必定相得益彰。”
風蕭蕭也是送了一些靈茶給白忘世的,有時秋代雙去了他那裏他都不願輕易泡出,現在卻是直截了當的搗鼓了起來。
老人聽聞靈茶,渾濁的雙眼似乎又恢複幾分清明,緩緩說道:“世兒怎麽又靈茶了,是你義父回來了嗎?”
“是啊,李爺爺,我義父回來了,但這靈茶卻不是義父給的,是你跟前這個風蕭蕭給的呢!”
老人頗覺意外,斜著腦袋,對風蕭蕭說道:“靈茶種植不易,烘焙工藝也是與普通茶葉大相徑庭,複雜不說,還不易控製,這靈茶是你自己種植製作的嗎?”
風蕭蕭自然應是,心中卻想:“看來老人對靈茶頗是在乎啊。”
風蕭蕭的想法是對的,老人靜靜的看著白忘世泡茶,及至茶香逸散,便輕輕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雙眼,一臉陶醉的樣子。
“每每喝著靈茶,我總以為主人又回來了。”老人顫抖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似乎有幾分激動。
“爺爺,不論這次成與不成,你都隨下下山去吧,這山上的日子著實太過清苦了,偏生你還不讓我幫忙,我……”白忘世心中不舍,語氣之中透出了少有的堅持,不容置疑。
老人輕輕拍了拍白忘世的肩膀,微笑著說道:“傻孩子,要不是這山上的日子,我活不了這麽久啊,我這老朽的功體自然遠遠不及你,但若說對於天地自然的感悟,你卻又遠不及我了。”
白忘世沉默,老人的這句說話他無從反駁,事實如此,老人長年不出莊園,從不與人爭鬥,連生氣都沒有,生活規律依四時變化而調整,所行皆是符合自然之事,年久日深,對這天地自然的領悟非常的深刻,這也是他能活到現在的主要原因。
但他自己和白忘世都知道著實時日無多了,白忘世總是想老人隨他下山去,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能夠安安逸逸的。
風蕭蕭默不作聲,心中卻是歎息,這樣的以為老人,著實叫人心生尊敬。
此時,太陽偏西,斜斜的照進莊園來,地上的樹影也被拉長了許多,在山風中搖曳。
“主人曾說,我一定能夠在逝去前等到合適之人的,主人是沒有錯的,所以多年以來我也不是十分著急,及至這幾年才惶恐起來,本來想下山去找尋一番,但那人會在我離開時前來,個中糾結,著實也損耗我不少精神,到得後來,再想下山已是有心無力了。”老人輕聲說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前些日子,世兒來告訴我,說過些時間便帶一個朋友前來,他的智慧比世兒還要高明許多,或者能夠解開主人留下的難題。本來我是不抱什麽希望的,但又想起主人的說話,正好我壽終正寢的時間也是幾天來,現在我自然是相信的,我世兒的朋友自然不是凡夫俗子,一定能夠了卻我的心願。”
這是怎樣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人啊,對主人的話深信不疑,甘願為了主人在這深山之內守護五百年多年,風蕭蕭想,他的主人必定也是人品高潔之人,這才得到這樣仆人。
“晚輩定必全力以赴。”風蕭蕭語氣堅定。
“好,好。”老人欲要站起身來,白忘世連忙扶住,說道:“爺爺可是現在就要過去?”
“是,現在便過去。”白忘世便對風蕭蕭說道:“我們這便過去爺爺主人的房間。”風蕭蕭點頭。
老人的主人的房間便是最左邊的那一間,已經是靠近斜坡的位置了。推開房門入內,房中幹淨的幾乎纖塵不染,想來是老人時時打掃的結果。
房中陳設簡單,唯一令得風蕭蕭興趣濃鬱的便是左邊牆壁上掛著一幅畫,畫中一個女子仿佛仙女一般,傾國傾城的容貌,玉魄冰肌,彩帶環繞,紅唇上的盈盈一笑,仿若夜空流星,又如荷花綻放。
畫中女子身材玲瓏婀娜,正翩翩起舞的樣子,風蕭蕭甚至有一種感覺,這絕美女子似乎要從畫中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