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陸地的海島
士兵們被這兩聲槍響鎮住了,看到開槍的是川崎隊長,都很吃驚。
川崎平時裏在士兵們眼裏,是文質彬彬的,即使見了最低等的士兵,也都是和藹的,從來沒有見過川崎發火,所以,川崎很受士兵的喜歡,甚至有士兵私底下說,在川崎中隊真幸福。
這次突然看川崎發火了,還真是被鎮住了。
看到士兵們安靜下來,川崎也不著急說話,對著槍口吹了口氣,再慢慢的把槍插進槍套裏,又整理一下軍裝的下擺。
跟在後麵進來的栗原醫務官對士兵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坐下來。
士兵就坐下來,依舊很安靜。
川崎拿眼睛掃了士兵一圈,說,“說說吧,怎麽回事?”
所有的士兵都看著川崎,沒有人說話。
川崎又慢慢說了句,“說呀,怎麽回事?”
還是鴉雀無聲。
川崎指指一個士兵,“你,站起來說。”
這是一個日本士兵,站起來,用日語說,“為了輪換上甲板,他們中國士兵不遵守規矩,搶著上去。”
川崎用中國話說,“他說,是輪換上甲板,中國士兵不遵守規矩,搶著上。是這樣的嗎?”
這一問,一些士兵就喊起來,很亂,也聽不清說的什麽。這個時候,川崎看到一雙眼睛,那是那天塞給他紙條的,狸貓。
川崎擺擺手,安靜下來,“這樣太亂,我聽不清你們說的什麽。你們選一個代表起來說。”士兵們相互看看,誰也不願意起來說,最後,一個塊頭很大的兵站起來,“長官,是這樣。”他因為緊張,聲音有點顫抖。
川崎說,“你叫什麽?慢慢說。”
大塊頭兵說,“我叫張天福。是這樣的。”
“我們上船的時候,就宣布過規定,士兵是不能到甲板上去的,那天你和大佐來視察也看到了,艙裏空氣不好,後來醫務官說讓大家輪換上去換空氣活動活動,您還親自安排了順序,兄弟們都念著你們的好呢。可是,到了我們中隊,就變成了日本士兵上兩次,我們中國士兵才能輪換一次,這本來就不公平,這不,他們都輪了兩次了,我們還一次都沒有上去過,這回該我們了,他們還和我們搶。”
川崎是聽明白了,讓張天福坐下,說,“你們隊長呢?”
二中隊長石古小泉就站在川崎的身後,他也是剛剛聽到消息,跟著川崎和栗原的身後進來的。
石古說,“我在這裏。”
雖然都是中隊長,石古是大尉,比川崎中尉高一級,不服氣歸不服氣,川崎是義田的副官,是可以代表義田行使權力的,所以,石古事事也得讓著川崎一點。
川崎問,“石古隊長,他們兩個誰說的對?”
石古沒有做聲,川崎就說,“那就是張天福說的對了。”
川崎對石古說,“走吧,去大佐那裏說說去吧。”
石古很清楚,這事要是捅到大佐那裏對他沒什麽好處,就不想去,說,“川崎副官,就不用麻煩大佐了吧,還是自己處理吧?”
川崎說,“這恐怕你處理不了吧?”川崎後麵還有半句沒說出來,“你要是能處理的了,就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了”沒說,是給石古留著麵子呢。說著,就和栗原以及其他隨後聽說這事過來的幾個中隊長一起往大佐的房間走去。
石古隊長沒辦法,就隻好跟著走了
本來,義田大佐做部隊調整的時候,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日本士兵會欺負中國士兵的,但是,又覺得每個中隊的中國士兵和日本士兵的比例是3:2,中國士兵多一些,一般來說,就算是有點矛盾也不至於太出格。而且,義田大佐很清楚的一點,這次出行九死一生,不管是日本士兵還是中國士兵,都隻有一條命,活下來就是本事,所以,在義田大佐那裏,既然都是他的兵就沒有什麽差異,在任命中隊長的時候,是再三強調的,對待士兵一定要平等,那個中隊因為這個事情出了差錯,絕對不客氣。
這機動大隊才剛剛幾天,就出了這事。石古大尉知道,這事要是大佐知道了,一定會拿他開刀的。
這幾個軍官們剛走,二中隊的艙室裏又亂了起來,日本士兵和中國士兵又吵吵起來了,但是,礙於剛才川崎的威嚴,另外,中國士兵多一些,所以,日本士兵也不敢太過分。
到了義田的艙室門口,川崎筆直的喊了報告,義田聽出是川崎的聲音,就開了門,一看這麽多軍官站在門口,就知道有事了。
各位進到裏麵,都筆直的站著,等著義田訓話。
義田也不知道什麽事情,就讓川崎說,川崎說,“還是讓石古大尉自己說吧。”
石古隻好輕描淡寫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不動聲色的聽完石古的陳述,義田問,“大尉,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石古低著頭不說話,義田盯著石古,越看越來氣,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給了石古兩個耳光。
石古還跟著“嗨嗨”喊了兩聲。
義田是不會真的生氣的,然後義田說,“我是怎麽叮囑你們的?”
“你,石古大尉,就這麽100個士兵你都管不好,算什麽帝國軍官。你知道,要是這些中國士兵起了兵變,每個人手裏都有武器的,你明白會是什麽後果嗎?你簡直就是個笨豬,豬腦子。”
在義田的詞匯裏,豬就是最笨的動物了,所有最笨最愚蠢的事情都用豬來形容。
義田說,“你們說,怎麽處罰他?”義田在每個人的臉上掃視了一遍。
沒有人回答義田。
義田說,“你,石古小泉大尉,從現在起,降為中尉,暫時保留隊長職務,認真反省,回去好好對待你的士兵。”
然後,又十分嚴厲的盯著每個人一遍,說,“再有類似事情發生,隊長就不要當了,留給比你會帶兵的人來當。明白了嗎?”
所有的軍官立正,“嗨”。
義田說完,揮揮手,讓他們都走了。
石古一眨眼的功夫大尉變中尉了。心裏對川崎那個氣啊,可又沒地方發出去,他是拿著川崎沒有一點辦法。
等其他軍官都出去了,川崎對義田說,“大佐,把那個張天福調出來給你做勤務兵吧?那個中國兵不錯的。”
大佐想了想,說,“嗯,你去安排吧。”
川崎給義田敬了禮,轉身出去了。
再次走到二中隊的船艙,川崎遠遠就能聽到石古小泉在向他的士兵發火,指名道姓的把張天福罵了一頓,把義田對他的降級和對川崎的不滿的怒氣統統發泄到張天福的身上了,就差像義田一樣掄他兩個耳光了。
川崎笑笑,心裏說,“石古果真就是這麽個小肚雞腸子的人。”
石古背對著門口訓話,川崎在門口一站,士兵們的目光轉向了川崎,石古也轉回身來,看到川崎,說,“川崎副官,我正在教訓我的士兵。”
川崎說,“我都聽到了。我來轉達義田大佐的命令。”
然後,大聲喊道,“張天福,帶上你的裝備出列。”
張天福答道,“嗨。”張天福收拾了一下東西,跑步過來。
川崎說,“從現在起,張天福調給義田大佐做勤務兵。”張天福高興的“嘿嘿”傻笑著。
石古一聽,心裏罵道,“你個川崎,做事情太絕了。”
川崎對石古說了句,“石古隊長,你繼續訓話。”也不管石古難看的臉色,帶著張天福走了。
本來張天福站起來說話的時候,石古站在川崎的背後用惡狠狠的眼光盯著自己,他就有些後悔站起來說話了。所說他們編到這個中隊的時間不長,但是石古隊長的脾氣和作為大家還是有些了解了,張天福就擔心會受到報複。
結果,石古從大佐那裏回來,就毫不掩飾的把他罵了一頓,好像這事完全就是他挑起來的一樣,張天福也覺得很冤,士兵嘛,怨點也隻能受著,天下那個廟裏沒有冤死的鬼啊。就低著頭也不說話,任由石古罵著,但願罵完了出了氣,別再找他的麻煩就算是燒了高香了,誰知道呢。
這川崎以來,把他調走了,不歸石古管了,而且還是給大佐做勤務兵,這倒是好事,雖說是伺候長官,但是,他也看出來了,這義田大佐和川崎副官都是不錯的長官,跟著他們屁股後麵轉,可是比在石古的手下強百倍千倍的了。
所以,張天福跟著川崎很有勁的走了。
張天福本來就是個老實人,來當兵吃糧是他爹的主意,想著就在本鄉本土的當個兵,打仗別出頭躲著遠遠的別傷著自己就行了,隔三差五的他爹來城裏也能看上兩眼,還能給爹點零花錢,也沒什麽不好。這哪成想,一整編穿了皇軍的軍服一眨眼的功夫成了皇軍了,這還要背井離鄉的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這張天福也才意識到他爹的算盤打錯了。
那天他爹來城裏看他,他就和他爹說了,後悔也晚了,爹抹了兩把眼淚,算是生離死別吧。